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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黑暗的暴風雨之夜——關於狸貓跟我討論〈在醫院中〉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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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bl_eve。喜歡上課時在窗外尋找電影裡的黑貓。喝很多咖啡,睡很少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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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黑暗的暴風雨之夜,我孤燈挑盡未成眠——跟暴風雨無關——我又不是下鴨桃仙(森見登美彥《有頂天家族》裡的狸貓媽媽,害怕打雷)——而是因為第二天,中文系的課上,我們要討論丁玲,而我幾乎甚麼都沒準備——閱讀材料有四篇,我只讀了〈在醫院中〉(1941)一篇。
     
    是要死掉的感覺,於是我決定去睡覺。
     
    然而,我並沒能馬上入睡——跟良心或責任無關——有人在敲我的房門。我當然不予理會——但對方也沒有。房門被推開了。
     
    甚麼嘛,原來是狸貓。
     
    那麼說,我並不是沒能馬上入睡。我睡了,現在正在做夢。狸貓又跑進我的夢裡來了。
     
    狸貓沒有跟我搭話,他一邊跳著「詭辯舞」(森見登美彥世界中的一種跳步),一邊逕自走到我的書桌前,隨意翻閱桌上的字紙——也就是說,我本來應該要讀完的閱讀材料。
     
    這種場景,絕對不是甚麼好兆頭。
     
    ***
     
    人類。
     
    怎麼了,狸貓。
     
    你好像睡不著喔~
     
    你不作聲我就能睡著了。
     
    那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這是一個黑暗的暴風雨之夜,狸貓我啊,在荒山野嶺,三天三夜沒吃飯⋯⋯這時,我看到地上躺著一本書,於是我便把它撿起來,抱在懷裡,又走了很遠的路,終於遇到一個樹洞,我躲進樹洞裡,開始端詳起那本書。
     
    那本書,書頁上面滿是泥,書頁裡面滿是水。我把水擰乾(擰乾?),把泥拂去,然後,在月光下讀了起來(月光?)。
     
    那本書講的是這樣一個故事:
     
    一天,醫生來到醫院。
     
    其實啊,這位新來的醫生本來就不想當醫生,卻不好違背老爸的意思,所以還是去修了醫學的課程。
     
    剛來到醫院時,醫生「工作得很勤快」、「很細心」,而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醫院——「情形糟極了」,以至「對病人的健康極其有害」;或者用第一人稱的觀點來說——「我們這醫院像個甚麼東西!」起初,醫生還有「足夠的熱情」,但很快,醫生便意識到,要改善這家醫院,「一個人的意思辦不成這件事」⋯⋯
     
    喂喂,狸貓,我還以為你要說的是甚麼了不得的故事,這不就是〈在醫院中〉嗎?
     
    啊嘞?
     
    又乾又淨、打印在A4白紙、放在書桌上的短篇小說,可不是甚麼躺在地上、淋著暴風雨的書喔;還有,甚麼「荒山野嶺」啦,「樹洞」啦⋯⋯我的房間才不是甚麼荒山野嶺、甚麼樹洞,可別胡說。
     
    啊嘞啊嘞?人類,你在胡說甚麼啊,雖然我是在胡說沒錯,胡說的方式卻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不過既然你對〈在醫院中〉念茲在茲,甚至連做夢也想著,想必它對你來說很重要吧(是沒錯啦,明天的課上要討論),那我們就來談談〈在醫院中〉吧。
     
    先來重溫一下〈在醫院中〉,講的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一天,醫生來到醫院。
     
    其實啊,這位新來的醫生本來就不想當醫生,卻不好違背老爸的意思,所以還是去修了醫學的課程。
     
    剛來到醫院時,醫生工作得很勤快、很細心,而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醫院——情形糟極了,以至對病人的健康極其有害;或者用第一人稱的觀點來說——「我們這醫院像個甚麼東西!」(丁玲,頁105)起初,醫生還有「足夠的熱情」(97),但很快,醫生便意識到,要改善這家醫院,一個人的意思辦不成這件事⋯⋯
     
    後來,隆冬,要給一個病人動一場手術。醫院甚至沒在手術室裡裝置火爐,醫生們便燒幾盆木炭火,結果,我們的主角,她差點死於一氧化碳中毒。經過這件事,她感到無力、憂鬱,「似乎甚麼興趣都沒有了,只想就這末躺著不動」、「舊有的神經衰弱症又來纏著她了,她每晚都失眠」(104)⋯⋯然後,轉為憤怒、恨,恨醫院——
     
    「現在她似乎為另一種力量支持著,只要有空便到很多病房去,搜集許多意見,她要控告他們。」(105)
     
    她到了其中一間病房,遇到「一個沒有腳的害瘧疾病的人」(105)。
     
    接著,她原諒、諒解了醫院。
     
    不控告了。
     
    她被那個「沒有腳的害瘧疾病的人」安慰、開導、鼓勵了——她明白到,醫院也有醫院的難處。緊接著——
     
    「沒有過幾天,衛生部來人找她談話了。她並沒去控告。但經過幾次說明和調查,她幸運地是被了解著的。她要求再去學習的事被准許了。她離開醫院的時候,還沒有開始化冰,然而風颳在臉上已不刺人。她真真地用迎接春天的心情離開這裡。雖然黎涯和鄭鵬都使她留戀,她卻只把那個沒有雙腳的人的談話轉贈給他們。
     
    「新的生活雖要開始,然而還有新的荆棘。人是要經過千錘百煉而不消溶才能真真有用。人是在艱苦中成長。」(106)
     
    小說到這邊就結束了。
     
    叮叮。
     
    討論開始。
     
    ——那麼,怎樣理解她在小說的最後兩頁,解決問題的方式?
     
    對於這條問題,狸貓的回應是——啊嘞?解決?到第二天的課上,我就會知道,「從矛盾的解決方式來看,問題最終並沒有得到解決,而是以使矛盾不成其為矛盾的方式將問題擱置,通過讓人物離去而使衝突的膠著狀態解除。」(賀桂梅,頁23)因此,狸貓對於「解決」的不能理解實際上很能理解。
     
    喂喂,人類,你在想甚麼啊,雖然我是不能理解,不能理解的方式卻不是像你想的那樣。
     
    第一,人類,難道你不覺得,最後一句話很奇怪嗎?
     
    「新的生活雖要開始,然而還有新的荆棘。人是要經過千錘百煉而不消溶才能真真有用。人是在艱苦中成長。」
     
    三句格言。
     
    三個句號。
     
    堅決。決斷。斷裂。
     
    就像,考試快要結束了,那就搜刮幾個名言警句來把文章結束掉吧。
     
    匆匆頓首。
     
    嘎然而止。
     
    第二,難道你不覺得,最後兩段很奇怪嗎?
     
    隆冬一下子就去了,她一下子就被理解了,要求再去學習的事一下子就被准許了——可別忘了故事開始時,她要求別讓自己到這鄉下醫院來,卻沒有被准許:「她聲辯過,說她的性格不合,她可以從事更重要的或更不重要的,甚至她流淚了。但這些理由不能夠動搖那主任的決心,不能推翻決議,除了服從沒有旁的辦法。」(丁玲,頁93)——對醫院的怨恨、對世界的絕望,也一下子解決了——甚至,她能「真真地用迎接春天的心情離開這裡」。
     
    「真真」。
     
    好刻意啊。
     
    太魔幻了。
     
    像用陶瓷刀把現實切換到夢一樣。
     
    第三,難道你不覺得,這句話也很奇怪嗎?
     
    「現在她似乎為另一種力量支持著,只要有空便到很多病房去,搜集許多意見,她要控告他們。她到了第六號病房,那裡住有一個沒有腳的害瘧疾病的人。」(105)
     
    第六號病房。
     
    為甚麼是「第六號病房」?為甚麼不是第一二三四五號,又或者,「她到了其中一間病房」?
     

     
    我想起來了。
     
    剛才,狸貓說要給我說個故事——
     
    「一天,醫生來到醫院。
     
    「其實啊,這位新來的醫生本來就不想當醫生,卻不好違背老爸的意思,所以還是去修了醫學的課程。
     
    「剛來到醫院時,醫生『工作得很勤快』、『很細心』(契訶夫,頁73),而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醫院——『情形糟極了』,以至『對病人的健康極其有害』(72);或者用第一人稱的觀點來說——我們這醫院像個甚麼東西!起初,醫生還有足夠的熱情,但很快,醫生便意識到,要改善這家醫院,『一個人的意思辦不成這件事』(72)⋯⋯」
     
    那並不是〈在醫院中〉。
     
    那是〈第六號病房〉——契訶夫的〈第六號病房〉(Anton Chekhov, “Ward No.6,” 1892)。
     
    難怪,當我說「這不就是〈在醫院中〉嗎」的時候,狸貓會「啊嘞」我。
     
    本來就不是在說〈在醫院中〉嘛。
     
    ***
     
    他到了第六號病房,那裡住有一個害被害妄想症的人。
     
    而〈第六號病房〉這篇大家都至少大概知道劇情的小說,它的結局⋯⋯
     
    喂喂,狸貓,你不是在暗示⋯⋯
     
    他不是在暗示,〈在醫院中〉的結局跟〈第六號病房〉差不多吧?
     
    〈第六號病房〉的結局是,對於男醫生,所有人都認為——他瘋了,都不相信他的話、都背棄他,他便被關進了第六號病房。
     
    第二天傍晚就死了。
     
    醫院裡的流言四處飛(丁玲,頁104)——甚至,「連指導員也相信了那些謠傳」(105)。
     
    「傳說醫生開始常到第六病室去了」(契訶夫,頁71)。
     
    ——所有人都背棄她、都不相信她的話——她瘋了。
     
    「沒有過幾天,衛生部來人找她談話了。」
     
    ——「今天是星期幾,一年當中有多少天,第六號病房裡是不是住著一個了不起的先知」(契訶夫,頁96),他們這樣盤問醫生,以測試他是不是瘋了。
     
    「經過幾次說明和調查,她幸運地是被了解著的。她要求再去學習的事被准許了。」
     
    ——談話之後,她很快就被帶走了。
     
    「她離開醫院的時候,還沒有開始化冰,然而風颳在臉上已不刺人。她真真地用迎接春天的心情離開這裡。」
     
    ——這是一個黑暗的暴風雨之夜,也許她的同事都來了,送別,而她口中還在反複呢喃著沒有意義的句子:「新的生活雖要開始,然而還有新的荆棘」、「人是要經過千錘百煉而不消溶才能真真有用」、「人是在艱苦中成長」⋯⋯
     
    狸貓這樣反複呢喃著。
     
    ***
     
    喂喂,等等,狸貓,你可別胡說!〈在醫院中〉怎可能是在談這種東西?丁玲寫〈在醫院中〉的時候,也不可能是在想這種東西啊!
     
    雖然說〈在醫院中〉是「是延安時期的丁玲袒露最多矛盾的作品」(賀桂梅,頁22)——單說醫院的院長,他無論知識還是態度,都不行:「在軍隊裡工作很久,對醫務完全是外行」(丁玲,頁93),覺得「對女同志並不須要尊敬和客氣」(94)——但也不至於、不至於是這樣的矛盾吧?
     
    她應該是懷著一種「解決」矛盾的心態來寫這篇小說的吧?
     
    比如,借那個「沒有腳的害瘧疾病的人」之口,丁玲為院長辯護——「你說院長不好,可是你知道他過去是甚麼人,是不識字的莊稼人呀!」(105)
     
    何況,丁玲不是要「以全新的姿態投入《講話》所指示的社會和話語秩序當中」(賀桂梅,頁25)嗎?不是說這篇小說是一場「自我說服」(25)嗎?如果故事裡的醫生,她的結局其實是瘋掉,像〈第六號病房〉裡的男醫生那樣,那麼,丁玲哪裡是在趨向她要趨向的「齒輪和螺絲釘」呢?也不是在實踐她的「匕首和投槍」——那完全是一篇後革命時代的「炸彈與征鳥」——僅限精神層面的征鳥,離經叛道、毀天滅地的炸彈⋯⋯
     
    ***
     
    喂喂,等等,人類。
     
    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丁玲丁玲的,那到底是甚麼啦?
     
    咦咦?你不知道?
     
    就是〈在醫院中〉的作者啊!
     
    我不知道喔,我不是說了嗎?「這是一個黑暗的暴風雨之夜,狸貓我啊,在荒山野嶺,三天三夜沒吃飯⋯⋯這時,我看到地上躺著一本書,於是我便把它撿起來,抱在懷裡,又走了很遠的路,終於遇到一個樹洞,我躲進樹洞裡,開始端詳起那本書。」
     
    那本書啊,就像是本來埋在地裡,因為被暴風雨颳去、暴雨沖去了表土,才重新顯現的古老圖書,簡直古老到,所謂「作者」的概念還未被重視的年代——所以,我不知道這篇文章的作者,也不知道它是在甚麼年代、甚麼立場、甚麼環境中被寫出來的喔!
     
    不過,〈第六號病房〉我倒知道,因為,那篇又乾又淨、打印在A4白紙、放在書桌上的短篇小說,就是〈第六號病房〉啦!
     
    ?!
     
    桌上的是〈第六號病房〉?不是〈在醫院中〉?天啊!那我白天打印出來的、晚上讀的是甚麼!我從床上一躍而起,連爬帶跑地衝到書桌前。
     
    甚麼嘛⋯⋯〈在醫院中〉不是好端端的躺在書桌上嗎⋯⋯
     
    房間裡迴蕩著狸貓從不知道哪裡發出的竊笑聲。
     
    看看時鐘,是凌晨四點。
     
    天啊!我睡了的這些時間,根本都不是在睡,根本就只是被那隻狸貓用黃油刀來荼毒我的心靈⋯⋯
     
    那可是你的良心在懲罰你沒讀完閱讀材料就跑去睡覺喔~
     
    扁你喔~本來打算這樣說的——算了算了,狸貓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扁不了他。
     
    喂喂,狸貓,你說的那些,果然是對我明天(是待會喔~)⋯⋯對我待會課上的討論一點幫助也沒有的吧!那麼荒謬的東西,果然不能在課上說出來吧!
     
    唉呀唉呀,人類,管它有沒有用,能不能說,總之,有趣即正義!
     
    ***
     
    以上就是關於〈在醫院中〉、狸貓跟我的討論了——也就是在那個黑暗的暴風雨之夜發生的事、我的夢。
    引用資料
     
    丁玲:〈在醫院中〉,楊佳欣編:《丁玲》,台北:書林出版有限公司,1992,頁88-106。
    契訶夫:〈第六病室〉,汝龍譯:《契訂夫短篇小說選》,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頁67-113。
    賀桂梅:〈知識分子、女性與革命——丁玲與延安作家的身份衝突〉,《女性文學與性別政治的變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頁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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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偉棠
      香港詩人、作家、攝影家,現旅居台灣。曾獲香港文學雙年獎,臺灣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等,香港藝術發展獎2012年度最佳藝術家(文學)。曾出版詩集《和幽靈一起的香港漫遊》、《野蠻夜歌》、《八尺雪意》、《半簿鬼語》、《春盞》、《櫻桃與金剛》、《一切閃耀都不會熄滅》等十餘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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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站在詩人這邊,理解詩人追求完美和絕對的自由,加一星。沒有策蘭的丁點鏡頭,扣一星⋯⋯」這是我去年看完電影《巴赫曼:沙漠之旅 Ingeborg Bachmann – Reise in die Wüste》(2023年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入圍作品)之後寫的短評,當時我在豆瓣上只給它打了三星。

         

        奧地利著名女詩人英格博格·巴赫曼的作品中譯本,之前長期匱乏,只有一本韓瑞祥選編的《巴赫曼作品集》(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短篇小說為主,詩並不多,印量也很少,直到2022年才有了詩選《所有的橋都孤獨》(李雙志譯,人民文學出版社)。而一般中文讀者對巴赫曼的了解,基本上來自《心的歲月:策蘭、巴赫曼書信集》(王家新、芮虎譯,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我們都知道她是大詩人保羅·策蘭的情人,兩人的愛情傳奇,早就在策蘭的各種傳記裡提及,是二十世紀下半葉著名的文學情緣,不亞於二十世紀初里爾克、茨維塔耶娃、帕斯捷爾納克三人的糾葛。

         

        2023年,很明顯是因為英格博格·巴赫曼去世五十週年,版權公有,簡體出版界一下子出版了她的許多中譯,包括詩集《大熊座的呼喚》(徐遲譯,北京聯合出版公司)、長篇小說《馬利納》的三個中譯本,以及赫尔穆特·伯蒂格的《我們互訴黑暗之語:英格博格·巴赫曼與保羅·策蘭的相戀往事》(李雙志譯,廣西師大出版社)這本貌似八卦實際上很學術的研究著作。

         

        在《巴赫曼:沙漠之旅》的豆瓣頁面上,除了我還有別的評論者表達了對策蘭缺席的不忿——現在我的觀點有些許改變,導演瑪加蕾特·馮·特羅塔肯定是故意為之,要從世人賦予詩人巴赫曼「策蘭的偉大愛人」(沃夫岡·埃梅里希《策蘭傳》裡下的定義)這一刻板印象中把她拯救出來。但糾枉必須過正這一思路並沒有貫徹全片,巴赫曼的其他情人(瑞士作家馬克斯·弗里施、德國作曲家漢斯·亨策、奧地利劇作家阿道夫·歐佩爾等)依然佔了極大篇幅,即使影片最後安排了巴赫曼消費了幾個北非小青年,也說明不了甚麼她的獨立性,尤其是電影幾乎沒有觸及巴赫曼的創作思考,就變成了另一種文藝八卦片。

         

        「把這種痛苦帶到市場上,給世間增加這些,真叫人厭惡,這些書讓人作嘔。這是種甚麼樣的執念,對這些陰暗之物的執念,其中一切都是悲傷的,這些大開本讓它們更加悲傷。」假如她還活著,沒有在1973年死於火災,巴赫曼在長篇《馬利納》裡的這番話有可能成為她對自己相關出版物和電影的詛咒。

         

        而她的遺作《馬利納》本身也成為一個悲劇。一方面是讀者熱衷於從中尋找巴赫曼與策蘭之間的情愛秘密;另一方面也許因為寫作當時巴赫曼在策蘭之死帶來的震驚中不能自拔——1970年4月當她在羅馬得知策蘭自沉塞納河的死訊時,她放聲痛哭了兩小時,此後在1971年完成了《馬利納》,小說裡的「我」的愛人「伊萬」就是策蘭的化身。不過,小說出版的時候,公眾領域裡這段戀情還幾乎不為人知,「但是閱讀《馬利納》的話,了解內情的人就能第一次猜測到,巴赫曼與策蘭的關係到底有多深。這部小說裡有這樣一個層次,她在這個層次上延續著和策蘭的文學對話,在他死後也不斷絕。」赫尔穆特·伯蒂格的斷言是正確的。

         

        也不能怪讀者的索隱癖,《馬利納》是一部難以卒讀的作品,不只是因為意識流寫法的晦澀,更因為巴赫曼的情緒沉溺不可自拔,她就像策蘭把自己溺於塞納河一樣把小說溺於無邊無際的絮語和臆想裡,一團亂麻的情感關係中偶爾會出現這樣動人而矛盾的誓言:「讓太陽和所有其他星星轉動的不是甚麼物理公式,只要伊萬在我身邊,我一個人就能撼動它們,那不僅是為我,不僅是為他,也是為了其他人,我必須說,我必須講出來,很快就沒有甚麼會擾亂我的記憶了。除了伊萬與我的故事,它永遠不會被講述,因為我們沒有任何故事,沒有九十九次的愛和奧匈臥室里傳來的驚天動地的秘密。」

         

        而她對伊萬的「指認」也洩露了某些寫作秘密:「他讓輔音再次堅固並又可以理解了,他把元音打開,讓它們再次飽滿,他讓詞語再次回到我的嘴唇,他重建起早已被破壞的聯結,讓我從問題中解脫,因此我不會離開他一丁點,我將我們相同而響亮的名字首字母並排、疊交,我們用它為寫下的小紙條署名,然後,當我們的名字結合在一起時,我們便可以再次從第一個詞語開始,小心地,讓這個世界重拾榮耀⋯⋯」由此可見,世人對策蘭巴赫曼愛情神話的打造,也有巴赫曼的認可參與其中。

         

        不如我們就從此回到詩吧,作為詩人的巴赫曼比傷逝的未亡人巴赫曼要強悍很多。之前我們津津樂道策蘭和巴赫曼的情詩裡皆有對他們未來命運的一語成讖,詩讖既是某種神秘主義的表現,也是詩人的自我暗示,總之都叫人驚艷又戰慄。策蘭的且不說,就在巴赫曼的詩就不乏諸如「我看見蠑螈/穿過每道火焰。/沒有恐懼追捕它,沒有東西讓它疼痛。」「若所有罐子都碎裂,/罐中淚水還遺留甚麼?/下面是滿是火焰的縫隙,/是待弈的火舌。」「用手中澄清的水,/從暗啞的災炎中取它的供物。」這樣對自己終局的預言。更有同時寫到她和策蘭的暗示,也許他們早就對自己靈魂所寄寓的元素達成共識:


        「地底有條河,
        燒焦骨骼。

        一場大火要到來,
        一條河要淹過大地。

        我們將成為見證。」
        ——〈一座島嶼的歌〉
        不過,《大熊座的呼喚》這個詩合集譯本,讓我們看到更多在「一語成讖」之前,詩人巴赫曼的力量。原來她早期的詩已經大氣、獨立,充滿了一個詩人君臨二戰後破碎天下的野心,而去到她與策蘭交匯之際的《被暫緩執行的時間》時期諸作,毫不讓於策蘭的光芒,呈獻出〈告別英格蘭〉、〈三月裡的星〉、〈橋〉、〈夜間飛行〉等充滿了古典歐洲的神秘主義氣魄的作品,讓人想起荷爾德林和艾興多夫。當然也有像與〈死亡賦格〉呼應的〈在晨曦中〉:


        「我們兩人又把手放入火中,
        你為久貯之夜的葡萄酒,
        我為不識榨汁器的清晨泉。
        大師的風箱正等候,我們信賴他。
        ⋯⋯
        他又在淚水的鍋爐中烹鉛,
        ⋯⋯
        我卻已在愛中料及
        這一刻,碎片為我
        落入火焰,它將為我化鉛,
        它曾是鉛。而鉛彈後面站著
        睜獨眼,瞄得精准,瘦削的我,
        派遣它迎接早晨。」

        這裡鑄造鉛彈的「大師」無疑讓人想起策蘭的「死亡是來自德國的大師他的眼睛是藍色的/他用鉛彈打你打得可準」,只不過作為贖罪者/奧地利納粹黨員的女兒的巴赫曼,沒有作為猶太倖存者的策蘭那麼絕望。也許這種分別,成為了日後她們之間始終無法逾越的鴻溝。策蘭需要每一個德語人的懺悔和共情,但即使是巴赫曼也做不到,更何況海德格爾了。

         

        〈正午初至〉更赤裸,但她也提醒「別往裡看得太深」,正午是極黑的至暗時刻,一如她說「幽暗的黑絮/雪般覆蓋你的面容」(〈訴說晦暗〉),與策蘭的關係使她必須矛盾處理這個題材,黑雪呼應了策蘭的早期詩〈黑色雪片〉:「當飄雪篩著/你父親的骨灰,馬蹄踢出/雪松之歌⋯⋯」

         

        人世冥漠,並不在乎兩個詩人的驚心動魄。在策蘭去世快一年後,他妻子吉賽爾寫給巴赫曼的信裡提及:一個負責整理研究策蘭的學者,獲得的資金比策蘭一輩子寫詩獲得的多得多。這是普遍現象,全世界亦然,其時詩人遺孀靠賣畫艱難維持和十五歲兒子的生活——此後這個學者和他的兩名助手,用了二十年才出版了策蘭研究的第一卷。

         

        兩年多後,1973年10月17日,巴赫曼也離開了。她在詩中充當過女巫、祭司、情人這些角色,但她留給我們的最終形象依舊是那遊戲於火的蠑螈——一個詩人殘酷但是獨一無二的命運體認。「帶我去塞納河畔,我們將長久地注視,直到我倆變成一對小魚,並重新認識對方。」(巴赫曼致策蘭信)——儘管我更渴望她這一願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