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就在剛才,香港時間18:43,我彷彿聽到一絲烏鴉叫。
我之所以認定那是烏鴉叫,是因為我曾在泰國聽過。那是在曼谷,去往大皇宮的路上,烈日底下,我望見寺廟塔尖在澄藍色空中閃著金光。與我同行的陌生旅遊團不顧導遊催促,紛紛舉起手機拍照留念,一行人散落在未有車駛來的瀝青馬路上,像是被風吹亂在河上的舟。就在這時,一片黑葉從他們頭頂叫喚著飛過:「啊——啊——」。哎呀,怎麼有烏鴉!一中年女子哀嚎一聲,連忙收起手機,小跑離開,其他人見狀也彷彿遭了詛咒,跟著她一道逃。但烏鴉仍在高空盤旋,愈叫愈起勁,像惡童的壞笑,一聲烈過一聲——剛才那聲音,就和我在泰國聽到的,如出一轍。
按理說,香港地鐵裡不會有烏鴉,哪怕是地面、高空,我都不曾見烏鴉飛翔——畢竟這裡是香港。我猜一定是人在學它,那聲音不遠,就混在等車的隊伍中,與我僅隔了幾個人頭。聲音急促但高昂,甚至蓋過了地鐵管理員高聲喊的「請不要擁擠——請先下後上——」。我相信其他人都聽到了,但無人回頭張望。我左邊的短髮女人領著四個剛剛齊膝的孩子,低著頭,雙唇飛速撲閃著港式英文,教他們有序等車——女人沒有露出絲毫被烏鴉叫打斷的神情,就連孩子也依然機械地重複不成章的英文;而我右邊的光頭男人持續呼出潮濕的氣息,我瞥了一眼就被那插入鼻孔的透明管子嚇得不敢再望,他的呼吸頻率也不曾因鳥叫而有所更改。我也只好垂下好奇的腦袋,將眼神再次深埋到手機屏幕——畢竟,在目不斜視的香港,輕易向他人投去好奇的目光,會被視為無禮或沒見識。
我其實很少在傍晚乘搭港島線,因為我時常加班至深夜。能趕上高峰,說明我佔了公司的便宜,哪怕被擠成紙片,也值得慶祝。我高興地順著人流,從幾乎垂直的手扶電梯上滾滾而下,再在管理員的指揮下,有序地進入一條等車隊伍,哪怕它已經長得要刺到對面的站台,大多人都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友好,像被硬塞到同一張棋譜裡的N盒國際象棋子,雖然擠得我前胸貼你後背,但依然立得端正,各有尊嚴。
扶手電梯不斷湧來新的棋子,我看高空懸著的指示牌顯示,下一趟列車還有兩分鐘就到達——「啊——————」烏鴉聲再次響起。這回更高昂,像被一指戳在鍵盤不肯撒手的音符,持續起碼五秒,直到頭頂廣播響起曾志偉的公鴨嗓:「歡迎大家乘坐香港地鐵!由於現在是繁忙時段,請大家稍安勿躁,列車馬上就到啦」,這啼聲才驟然終止,彷彿烏鴉嘴巴被強行合上。
人群開始騷動,因為遠方駛來的又是一輛不載人的空車。右邊的男人小聲咒罵,僕你個街啊,死港鐵,搞甚麼鬼……前方的手紛紛舉高,手機屏幕顯示人流氾濫的月台。左邊的媽媽卻仍在耐心地重複著「請保持安靜——請保持禮貌——」這樣的英文詞組。我趁亂擰頭,想尋出一個看似會發出烏鴉叫的嫌疑犯來,但毫無線索,身後的每張臉都充斥著類似的焦躁或麻木,看不出誰有學烏鴉叫的本事或心情。
難道真有烏鴉飛了進來?不,不會的。港鐵制度森嚴,之前背著大提琴的學生都會被趕出月台,那烏鴉到了地鐵,一定逃不出管理員的手掌心,他們會客氣地請它出去,畢竟它自帶啄傷人的武器——我愈發確定自己的判斷無誤,一定是人在學烏鴉叫。可烏鴉絕非討喜的動物,誰會有這樣的愛好,還模仿得唯妙唯肖,並敢在地鐵月台高歌呢?這在香港不是常見的事,除非……
除非他是個瘋子吧。
這個猜測並非空穴來風。我經常在港島線遇到瘋子,尤其是魚龍混雜的中環站。例如,戴著耳機大聲念詩的古裝男子;拎著LV手袋、穿著睡袍、舉著座機話筒傾談1個億生意的胖女人;穿著紅色聖誕老人裝,四處問人「你有甚麼願望嗎?我來幫你實現」的侏儒;西裝革履卻揮舞手臂、對著空氣高聲罵街的印度人。當然,我不確定他們是裝瘋賣傻,博得關注,還是真的精神出了毛病,我只是一個比常人多了一點好奇心的人,但不是精神科醫生。
「叮——咚——」
這一次,載客的列車終於來了。那是一幢被水平放置、裝滿人類的樓,順著軌道在暗黑中穿梭,享受片刻的光明與喘息。安全玻璃門尚未開啟,車裡被擠到門口的人警惕地望向車外,車外的人則像臨開戰的士兵,早已養精蓄銳、各就各位、迫不及待。管理員像裁判一般站在雙方中間,舉起小圓牌,負責地高呼,「請小心月台空隙,請先下後上」等。我身旁的那個媽媽也連忙指揮,「我牽著小妹,小弟跟我身後,大哥和二哥要保護小弟」。
「請先下後上——請小心月台空隙——請先下後上——」在廣播與管理員的雙重提示下,車下的士兵耐下性子,等車裡的人魚貫而出。好在這是換乘站,車廂裡的人幾乎全部下空,車下的人鬆了口氣,卸下焦慮,恢復以往的禮貌與友好,逐一踩進去,再次填滿空蕩的樓。
我在門邊的扶手旁站著,身邊圍了一圈陌生人,他們彷彿被冷氣吹低頭的向日葵,盯著恆久發亮的手機屏幕。唯有一個女孩在人群中仰頭看天。她背對我而立,脖子長,肩寬,裹了一件深藍色的布製披肩,但肩胛骨那裡鼓出來一塊,可能是背著包呢。她身旁也站著個女人,看面相不過40出頭,和她差不多高,側臉蠟黃,嘴唇乾燥、起了皮,毛糙的頭髮被隨意盤在腦後,雖然面帶溫和笑容,但一隻手一直緊緊抓住女孩的肩,怕她跑了似的。女人身後還挨著個男人,比她高出一個頭,看樣子不過40歲左右,但自來卷的頭髮幾乎全白了,帶著金絲邊眼鏡,也是不聲不息地望向那女孩。從他們的注視中,我看出來他們是女孩的父母,這連成一線的三個人,就是穿著樸素的一家人,沒甚麼奇特。唯一值得我好奇的,就是那女孩的聲音。我能聽到她彷彿在對著車廂頂說話,卻又完全聽不清她在說甚麼。也許是個有語言障礙的孩子,我這樣想。就在我瞇起眼,打算盹一盹時,一聲哀嚎響起——「啊——」,又是那烏鴉叫!哦不,準確來說,是我眼前這女孩,正在學烏鴉叫!
這一次,她身旁的人都條件反射似的擰過頭,畢竟大家相互擠著,才隔了幾厘米。
「啊——啊——」她繼續叫著,頭來回晃動,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猜可能是面部猙獰。
她身旁的女人連忙用雙手摀住她的嘴巴,男人伸開雙臂,將眼前的兩人緊緊摟住,好固定住焦躁的女孩。女孩沒了聲響,但不斷地踮起腳,想要跳高。那對男女也不急,依然滿臉溫和地控制住她,彷彿這一切都司空見慣。
乘客很快失去好奇,又逐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倒是我,總是無法將餘光從那女孩身上移走。我在想,她到底是怎麼了呢。她的叫聲又為何那麼像烏鴉呢。而她不斷抽動的身體,看上去像是焦躁不安,她會不會患了甚麼疾病呢?
雖然我經常在港島線碰到瘋子,但很少碰到這樣的問題少年,倒是在經過眾多公屋的觀塘線,碰見過一些唐氏綜合症兒童。印象深刻的是上個星期三,我在觀塘站上車,對面坐了一排四兄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皮膚蒼白,腦門寬又癟,小圓眼睛,眼角向上挑,鼻孔略微朝天翻,嘴唇厚,下巴上爆滿暗瘡。但又與我印像中的不同,他們小小年紀,已經人手一部iphone,用短粗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咧著嘴,短著舌頭說笑,聲音高亢,結結巴巴,聽起來有些吵。我一直以為他們是搭伴出來玩,直到最右邊那男孩拍了拍他身旁的女人,我才知道,那是他們的媽媽。媽媽和男孩對話時,幾乎連頭也沒回,依舊死死盯著她的手機,自顧自地笑。男孩見媽媽沒甚麼反應,就繼續轉向他的三個兄弟,顫抖著胳膊,舉起手機,臉部肌肉抽動了幾下,只聽「咔擦——」一聲,他開心地笑了——原來是在玩自拍。
就那樣,我看著那四兄弟互相玩了一路的自拍,毫無邏輯地蹦著單詞,而他們的媽媽彷彿早就聽慣了兒子的吵鬧,安靜地坐在一邊,享受自己的快樂。
「哎呀——」
眼前那女人忽然叫了一聲,舉起手來,彷彿是被女孩咬了一口,向後一踉蹌,踩到了緊緊挨著她的男人。男人也忍不住稍稍鬆開了胳膊,女孩隨即就從他們的束縛中掙脫。只見深藍披肩脫落,一對黑色的羽翼露了出來!它們不知被誰折疊,羽毛耷拉著,毫無光澤,一條包裝禮品時常見的塑料繩將它們捆綁住,就像捆豬蹄那樣。
這一下,乘客真的被嚇壞了,再也不管甚麼禮節與友好,盡可能地向周圍散去,可車廂擁擠,能活動的空間不多,很快就有人被推、被踩,哎呀呀的嘆聲響成一片。
女人連忙拾起披肩,將女孩緊緊裹住。這一次,她終於沒了溫和笑容,皺起眉頭。男人稍顯不安,但總體還算鎮定,揮起手對人群說,別害怕,別害怕……我女兒不傷人,不傷人……
我看到不遠處有人偷偷舉起手機,想要拍下這幕,我故意閃過去,擋住了那人的視野,但不知道其他角落還有沒有鏡頭射過來。
我都跟你講了,讓你不要帶她坐地鐵,你不信……女人一邊摟住女兒,一邊擰過頭低聲埋怨著。
沒事,沒事,馬上就到,馬上……男人再次攬住她們,保持微笑。
這時候女兒做了一個動作,讓我呆住:她望向女人,露出淡淡的笑容,握住了女人的手,再拉過男人的手,三隻手疊在一起,她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就像鳥兒啄米那般。就在男女皆露出欣慰笑容,放鬆警惕時,她猛地甩開他們,揭下身上的披肩,擰成一條,握在手中,像揮鞭子一般抽動著,同時奮力向上跳,嘴裡發出烏鴉般的叫聲:「啊——啊——啊——」。
「叮咚——叮咚——」
光明的月台景象逐漸駛入窗外,車停了。
人們紛紛趕著下車,騰出一條道路,女孩抽著她的布鞭子,像趕著一匹隱形的馬,跳躍著出去。我本想跟著去,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給這家人帶來陌生的干擾。站台人潮洶湧,我完全聽不到她的烏鴉叫了。從我這裡望去,無聲的她,看起來像一個跳著秧歌舞的黑羽翼天使。
人們又紛紛上了車,恢復原有的姿態。我看到男女將她領到角落,一個不輕易被路人看到的地方,男人按住她的肩膀,女人解開綁住她翅膀的繩子,隨即綁到她的右手上,下一秒,男人鬆開了手,她噌地一下,飛起來,頭頂著天花板,黑色的翅膀在空中撲閃啊撲閃啊撲閃——
那一刻我又有點後悔,我剛才應該追出去,甚麼廢話也無需說,只用溫柔撫摸那純黑、罕見卻並未被善待的羽翼。
但我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叮咚——叮咚——」,車門關上,地鐵飛速駛入全新的黑暗中去,我看不到那對翅膀了。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
既然「四月是最殘忍的季節」,
就讓我們過一過【伏活節】。
伏的大小是相對的,但中伏
卻是絕對的。楊焯灃以雲端時代
數位原住民的身份,觀察我們如何
一步步墮入進化互聯網的大伏,
李薇婷作為資深game player
則申述在遊戲界遇伏過伏的
佛系心得。徵來的七篇伏活炫耀文
一篇一個自中伏不可活的理由,
有沒有戳中你的死穴?
第二代互聯網清新簡潔,置中貼齊的文字隨捲動連綿展開,新聞接
陰謀論專家分析、評論接謾罵意見區。有好一陣子大家抱怨社交網站有like為何沒有dislike(就是大家都加入「我承認我用快餐冷飲杯上的水珠洗手」群組的那個時候),後來大家眼見青少年網絡欺凌、恐怖份子由憤世孤狼到成邦建國,終於發現,真的要對自己許下的願望謹慎些。
1974年的電腦遊戲《俄勒岡之旅》(Oregon Trail)截圖
家父沉迷電子玩意,所以我很早就開始接觸電腦這類東西,那時微軟視窗還是3.1版本,開光碟裡的資料要到MS-DOS介面輸入指令,那個32位元黑白螢幕奠定了不少我對數位時代的冰冷印象。
電腦房裡藏了不少字典般厚的參考書,台灣出版,都是互聯網時代前大家用來摸熟面前這台「計算機」而買的,簡易如輸入法入門到程式編碼都有,後來又有教設立個人網頁、製作Flash動畫之類。印象中這些書購入後都沒人再踫,倒是年少如我有時會翻翻,揭到介紹電腦病毒的一章時總是看得出神。我那時還是癡迷於生物圖鑑、物種起源的年紀,發現原來電腦病毒一樣可以分門別類便覺得很好奇。
互聯網時代電腦病毒五花八門,有強迫你看廣告的,有盜取個人資料的。那個時代的電腦病毒卻大多沒有牟利動機,只是純然的破壞、惡作劇。被感染的電腦動彈不得,只重複著電腦病毒設計師預設的無聊訊息,傳播靠的是大家交換磁碟——那時電腦不過是一部數位孤島,人人上網交流溝通的淫褻時代尚在地平線遠處。
可能受了所讀的細菌圖鑑影響,電腦病毒開啟了我極早期的情色想像:漂浮在單色螢幕後的繁花世界,和當中出其不意的致命惡意(欲念在磁碟內封存如情人的蠟封)。
據載,第一代電腦病毒是一對巴基斯坦兄弟創造的,就叫「腦」,設計原意是保護知識產權,但被有心人截取來傳播開去。因為程式原碼寫有設計師的姓名地址電話,這對巴基斯坦兄弟便忽然收到不少來自遠方的親切問候。那可算是全球化的純真年代:他者不可知的險惡面容乍現於雲端,居然是帶點幽默調皮的,只要了你那破硬盤裡的數十MB資料。後來故事可不都這麼輕快。
大約九十年代至千禧年間,「電腦駭客」開始伴隨著Cyberpunk類型為人熟知,大抵是躲藏在地庫裡的鬼才電腦少年,要麼是憤世嫉俗的要推翻巨人建制創立的擬象國度、要麼只是虛無後現代的末日魔王托世。他幾乎只能是互聯網第一代的產物:那個屬於聊天室、討論板、個人網頁和分類小廣告的世界,眾人在系統之內又在系統之外,試圖在數位荒漠中開拓出一片私人園地——只有那種環境才孕育出這種孤狼主角、虛擬牛仔(槍殺的都是我們這些數位土著)。當「電腦駭客」類型消失後,我們才知道沙漠已築起浮城,鬼才孤狼都成了企業大鱷。
寬頻年代容許了影視娛樂、遊戲人間、社交媒體繁衍,再沒有人可以說電腦科技使人自閉(所以大家都只好怪到疫苗頭上)。記得看過一則網絡漫畫:一頭豬問另一頭豬,為甚麼要逃出去,這裡吃的住的都不花錢——外面就有屠夫磨刀,寄曰:分文不花,皆因你才是貨。我常常想是從甚麼時候起大家覺得音樂、電影、文化都不用錢的,文化工業讓文化成為商品,那麼網絡文化工業就讓文化使用者都成為商品,還要是賣不了幾分錢的。(希望那則漫畫的畫家至少有植入廣告贊助。)
不過有時看見那些網上小廣告製作之廉價,陽具增長、少女裸聊、蛋白壯肌,都心生不忍,擔心的不是廣告有否成效,而是假若真有成效,人何以厚顏自許萬物之靈。
第二代互聯網清新簡潔,置中貼齊的文字隨捲動連綿展開,新聞接陰謀論專家分析、評論接謾罵意見區。有好一陣子大家抱怨社交網站有like為何沒有dislike(就是大家都加入「我承認我用快餐冷飲杯上的水珠洗手」群組的那個時候),後來大家眼見青少年網絡欺凌、恐怖份子由憤世孤狼到成邦建國,終於發現,真的要對自己許下的願望謹慎些。
但我有時會記掛第一代互聯網那種俗艷,GIF卡通動畫在背景無限重覆、永遠停留在百位數的訪客次數紀錄儀、藍色超連結按後變紫。那個也許也是MK少年界手少女(「*~我@迷~#失&&在這場<愛><情>遊戲中qq」——其實和《Modest_Witness@Second_Millennium.FemaleMan_Meets_OncoMouseTM》(Donna Haraway, 1997)有甚麼分別?)的年代,但原來撥開戲劇化的情緒演繹、末日前的頽靡燦爛後,眾人居然還是可稱為純真的(我,迷失)。原來曾經眾人不過是那麼渴望表現,明知無甚特別的自己。
當連電腦病毒都開始索取金錢時,我便暗笑,對自己說:一個時代的終結。為何不?時代之終一定是由極微小的事情開展。
以前大家做甚麼,都只不過是因為好玩。
某網上廣告公司上市,大家都稱許「廢青」上位。心裡問:這是我們原本想要的嗎。
所以當報道說有女子槍傷視頻分享網站員工時,我是有點唏噓的。女子專做極怪異的錄像作品,在艷至俗爛的虛擬動畫背景前談保護動物、素食運動,又投訴網站故意箝制她的訪客流量,也許精神狀態有異。這裡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則新聞:左派嫌她不是性壓抑白人男子、右派嫌她不是伊斯蘭國效忠者。但我想我明白:這其實是互聯網1.0對互聯網2.0、數位原居民對虛擬開拓者的絕望反撲。但說我們上當錯認殖民者為神又未免粉飾:女子投訴沒流量,她賺不了錢。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
【資訊如流,言論輾轉衍變。
接通明暗,激活注解空間。】
詩魔遽逝,幾位年青詩人
各從獨特視角,訴說他們對洛夫
詩風與氣格的遙望。
魏時煜最新紀錄片《古巴花旦》
訴說夏灣拿的粵劇光輝歲月
和一對舞台姐妹如何重拾青春光影夢。
無論今天是不是莎士比亞、納博科夫的誕辰,書,還是要繼續讀的。以下五本書,不多,適合佛系的你。
叔本華《論世間苦難》(商務,2018年1月)
黃碧雲《盧麒之死》引了叔本華的話:「每一個體性都只是一個特別錯誤和不該邁出的一步,是某樣本來最好就不曾發生的事情。」「生活真正的目的就是讓我們迷途知返。」而不久前商務就出了一本叔本華的《論世間苦難》,讓我們可以同時感受叔本華式悲觀的質地。這本書還有中英對照。
胡遷《牛蛙》(九州出版社,2017年10月)
《大象席地而坐》的導演胡波,寫小說時叫胡遷,他生前留下了《大裂》和《牛蛙》。在這本長篇小說中,「一個等待淹沒的城市」,主角的表姐要嫁給牛蛙,「我」則陷入困惑,「在終日不散的迷霧中,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隨書更附贈作者的詩集《坍塌》。
北野武《我變成了笨蛋:北野武詩集》(不二家,2018年1月)
沒有甚麼好說的,大家心目中的野獸導演、搞笑藝人北野武,因為戀愛而當上了馬鹿系詩人。
離騷全圖(山東畫報出版社,2016年1月)
參與眾籌之餘,也可以重溫一下《離騷》,同樣用圖像的方式。這本書便收錄了四十多幅由宋代到清代的楚辭書圖。
知物系列(上海文藝出版社,2018年1—3月)
上海文藝出版社今年出了四本口袋也放得入的「知物系列」,包括《麵包:膨脹的激情與衝突》、《棄物:游走在時間的邊緣》、《靜默:是奢侈還是恐懼》、《問卷:潘朵拉的清單》——總有一物,適合你(我要麵包)。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
格爾和別花交出筆觸殊異
而同樣敏銳的散文作;
曾在《字花》出場的程皎暘
以魔幻寫實筆法召喚
陰冷的都會交通現場;
黃詠雯繼續關注低下階層,
他們的故事就是掙扎求存;
嚴瀚欽在毫無詩情的日子
寫出悖論的詩意。
十月的那個晚上,我發了個怪異的夢:我躺了在行車天橋,旁邊都是充滿汗水味的人,當時我身心也感到很累,覺得其他人的樣子幾乎都是一樣,耳朵也自動關上,周遭變成靜音,那刻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掉了。
我向天空望去,見到一個圓的月,都不知多久沒看夜空,月亮那種雛菊的淡黃色突然令我懷念起甚麼,這輪月漸漸模糊,變成了一潭湖水微微蕩漾。
月亮總是會跟著我走,這是我小學一年級開始一直在想的事。那時候的我喜歡望夜空,從初一到十五,月亮的線條也不一樣,初一很寡薄,初七一半滿,十五則渾圓,很有規律地這樣演化著。這樣的規律是不是在暗示甚麼呢?我不時在想。除非那天多雲或下雨,否則我也必定能看到月亮,而月亮總會跟著我走,這令我覺得很有趣,覺得月亮是為了自己而存在。我以為只有自己發現到這一點,沒有告訴過其他人這個秘密,因為有這個秘密的存在,當時的我很喜歡月亮。
而不知何時起,我失去了觀月的習慣,可能因為知道那不過是我想多了,所以沒再留意吧。印象中,從此以後的生活都沒甚麼規律可言,自己和正常的作息脫了軌,身邊的人亦以不同方式脫軌,慢慢地再發現,甚至我們這個城市也跟正常脫軌了。
「砰!砰!」夢中兩聲突如其來的巨響令我睜眼醒來,我真的有幾秒以為自己身在美國校園遇上槍擊案。活了十八年,我還是頭一次夢見幼時的自己向月亮開槍,目的不明,心裡不寒而慄,淚水自動湧了出來。是兩個連接的夢嗎?我不知,夢中的故事也太意識流了。這個凌晨的夜,無論我怎樣用力地睜開眼也是漆黑一片,這個揮之不去的夢佔滿我腦袋的空間,實在太害怕,害怕所夢見的會變成現實。我不知自己能做些甚麼,雙腳自動移動到空洞的街道去。站著,坐著,月亮慢慢蠕動,我像夢中那樣躺下來,思考不了,眼球只能隨月光走;我沒有睡,我睡不著,心裡不安,像不停有煙霧彈擲到我心臟,心跳都變得異常不規律。
內心的煙霧彌漫到雙眼,看甚麼也已經白得彷彿過度曝光,月光被煙霧遮掩,甚麼都已經看不到。我站起來,想找回家的路,走路時唯有嗅著彈藥留下的餘韻,刻意地告訴腦袋:「自己是清晰知道該怎樣走的」,唯有這樣做才能留給自己一絲安心。有時感覺到前路迂迴,還是想走某人曾踏足過的道路、踏足某人遺下生命的地方,想在那裡拾起回憶的碎片,讓他們也成為自己的歷史。因為某人在生命裡出現過,覺得還是必須努力活下去;若從戰場中磨練出來還未喪命,那你將更為堅強,我這樣相信著。
那年的我活第十八年,月亮風雨不改維持他的規律,我則變了,這個城市也變了。那晚我躺在街上,感覺這是最接近月亮的一次,雛菊的淡黃,有股懷舊的色調;這個圓,那晚格外地大,放大了我的瞳孔,也放大了我懷舊的心理。
我寧願像幼時一樣,相信月亮是為了自己而存在,因為自己變了,於是月亮也變了,變質的月光腐壞掉城市,也腐壞掉城中的人。若果自己返回正軌,月亮能不能就回到之前的軌道呢。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