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這兩個保安肯定是瘋掉了,昨天還對他恭恭敬敬的,現在直接把他攔住,不讓他進市政廳。身為市政局的首席秘書,遭受這種對待顯然是不合理的。他把頭髮梳高一點,調整領帶的位置,清了幾下喉嚨,便將兩隻手放在保安的肩膀上,低聲地說:「看看你們那皺巴巴的制服吧,看門狗。」本以為兩個保安會說些粗鄙的用語還擊,但他們卻一言不發,眼睛一直看著前方的天空,由左看到右,再由右看到左,始終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呵呵,你們還真是威風啊。」秘書這時有點怯,他想:若果這兩個人沒有靠山,應該不敢這樣對他。難道自己得罪甚麼人了嗎?他試探性地往門裏踏了一步,然後就被他們用胸口撞倒在地了。
這‥‥‥這,雖然秘書嚇得站不起來,但依舊瞪大眼睛,放平嘴唇,裝作一副泰然的樣子。
「告訴我,你們想我把這件事告訴誰吧,是司法部長還是市長呢?」
「先生,你喜歡告訴誰,與我們無關。」
「你認識市長吧,你知道他有多大權嗎!」
「秘書先生,我想你應該要冷靜一下了。」
甚麼?他們知道他的身份,說話的態度還是如此惡劣。秘書感覺事情不對勁,立刻致電了市長。但電話那頭只有一把機械合成的聲音,說的內容大概是他的通話服務因為積分不夠而被封鎖了。積分?甚麼積分啊,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市政廳上個月頒佈的道德積分系統。但這不可能啊,為了維持正面的公務員形象,他可是每天都花三個小時的時間完成每日任務。不論是捐錢,讓座還是對著攝像頭背後的監控人員說聲「辛苦了」,他都從來不會做少一項。而且他的分數一直處於平均值之上,怎麼‥‥‥是因為昨天玩遊戲的時間大長了嗎,還有一不小心買了超過限額的啤酒量,還有思考的時候忘記把笑容掛在嘴邊。哎呀,總之現在手機顯示他還需要一百分才允許進入政府公共建築。
為了保住這個月的勤工獎,他在大廈的四周拼命奔走,看看能不能遇到熟人或者找到沒被看管的後門。可惜外牆的反光玻璃傳承了上司那小氣的性格,即便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亦絲毫沒有讓出一條小路的想法。他雖然滿腔怒氣,但是因為影響市容會被扣分,他也不敢隨意發洩,只好站在玻璃前發呆。慢著,那可疑的小黑點,是即將要過馬路的老婆婆嗎?秘書緩緩轉身,只見她握住拐杖,向他招手。馬路的廢氣吹動她那灰土色的薄襯衫,泛起了微微的波浪,一條條起伏不定的線條就像蚯蚓一樣,在駝峰上爬行。雖然秘書看得出來,老婆婆已經盡力擠出友善的笑容,但是那空洞的口腔總是給人一種巫婆的感覺。
「老婆婆,你要過馬路嗎?」還未等到她的回覆,秘書就已經扶著她的後背,打算一把將她拉出馬路。
「呵呵,我的腳走不動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藥房買點藥。」雖然她看上去虛弱得很,但雙腿卻力量驚人,在紅綠燈旁一動不動。
「我懂我懂,是那個五十塊的藥膏嘛。」
「你記錯了,那可是一百塊。」
「不用騙我了,公價是五十。」
「那我就不過馬路,反正肚子也餓,腿也痛。」
「別別別,我給你就是了。」
眼看時間快到了,他也只好多給五十塊。他想,這個趁火打劫的老人,我可不會讓她輕鬆完成差事。秘書看準了綠燈出現的那一刻,立刻拉著老人,在斑馬線上奔馳。雖然嘴上一直在重複「你還好嗎?」、「小心點」,但是從來沒有回頭看過她一眼。他就像拉著巨大包裹一樣,衝到了對面。還沒等老人說出任何一句話,他又把老人帶回了這邊。叮噹!秘書打開手機,發現扶老人過馬路的任務已然完成,便急急忙忙地跑了。
這天他沒有遲到,同事們也沒有問起關於積分的事。但是他依舊悶悶不樂,總是不能忘記剛才的那個老人。「剛才我實在不應該這樣做,那足足花了我一百塊。如果我可以狠心一點,說不定她就退讓了。」秘書十分糾結剛才多給的五十塊,以致全天都無法專心工作。在辨公室的八小時,他只在走廊裏走來走去,對同事們時不時來一句「午安」,道德積分就已經回到安全的位置了。
當他下班的時侯,那老人竟然主動出現在他的面前。雖然他挺想拿回自己的錢,但又礙於同事們的眼光,他立刻把頭轉到另外一面,裝作沒有看見。「秘書先生」,老人說,「你走得真快。」秘書這才轉過頭來,還沒有說話,老人就已經拉著他走了。他跟著老人,來到了一道又長又闊的馬路。「來吧,給我錢。」老人說。這是甚麼道理啊,你叫我給,我就得給嗎?起初秘書並不想理會,但是又怕老人會把交易的事情到處亂說,就從錢包裏拿出了五十塊,那老人這次竟然接受了。
他們兩個來回在大馬路走了五次,老人對他說十次的費用可以打八折,於是他們又走了五次。對於秘書先生來說,五十塊一次是可以接受的,而且用錢就可以封住那老人的嘴巴,不讓她對自己的同事說一些不合適的說話。於是,秘書與老人達成了長期的合作計劃。每天早上,那老人都會出現在秘書上班的路線上,而秘書也習慣了用錢去換取積分的生活。
久而久之,秘書的道德積分回到了安全的分數線上,而且還成為了模範市民。不但贏得了市長的信任,就連到超級市場買東西,都能享有優先購買的權力。他十分享受這種特權的感覺,自然也對老婆婆更好了,偶爾會給多一點錢、多說幾句好話。隨著他們的合作愈來愈緊密,老婆婆也遞給他一張會員卡,還給他介紹了一個男孩,說他是自己的工作伙伴。秘書看了一下手中的卡片,想不到這種玩意也會有集團式的經營。
本來他還一臉輕鬆的樣子,可是仔細一想,自己與她做的交易不就被這來歷不明的集團掌握了嗎?秘書始終放不下這事,便假裝與老婆婆告別。事實上,他早已跟在了她的身後,準備把集團的底細調查清楚。就在他緊盯著老婆婆的同時,她突然加速衝出了馬路。難道她已經發現我了嗎?秘書立即躲在了一旁的橙柱,裝作四處看風景。可是回過頭來,她竟然快要被車撞到了。
秘書本想踏前一步去拯救她,但這時卻轉成紅燈。他的右腳在馬路上懸空,始終沒有踏下去。他想,現在的行為是屬於見義勇為,分數大概只有五十分的進帳。但是,現在踏進馬路,就相當於衝紅燈,不單積分會被扣掉一百,自己也很有可能會因為扣分的緣故被除掉模範市民的名銜。而且車子把她處理掉的話,非法交易的事情就可以一了百了,再加上自己合格的分數,實在是沒有救她的理由啊。理性思考一番之後,他決定把老婆婆留在馬路,而車子也順理成章地撞倒了她。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一幕的秘書始終要裝作一臉驚慌的樣子,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但誰又能料到,旁邊的路人並沒有驚訝的表情,反倒是秘書先生的反應顯得有點浮誇了。他疑惑地看著周遭發生的一切,終於有一個人衝了出來,一把將司機拉了出來。秘書鬆了口氣,卻發現衝出來的那人,不就是老婆婆的工作伙伴嗎?他氣沖沖地說:「怎麼樣?你撞到我婆婆了。快賠錢!快賠錢!」趁著車上的人還沒回過神來,躺在地上的老人又像隻捲曲的大蝦一般扭動,嘴裏用微弱的聲音不停說著:「錢,錢,給我錢。」
他愣了一下,又拿出剛才的那張卡片。「對啊,原來這也是他們的工作啊。」他口中默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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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我為赴約而醒
漱洗,水裡有灰燼的味道,盆裡迴旋
仿如聲聲火的餘音。刮鬍刀上往年的
血漬又濕潤起來,抹了一唇一臉一鏡
從舊照片取下夏日白襯衫穿上
自枯焦的脖子解下粗繩索結上
妻為我準備的太陽已然破裂,漿液塗地
她囑我早歸,為小孩說完未完結的故事
出門,上大學後便沒回過家的鄰家少年
打了一聲招呼,只是我們都互忘了名字
車子開往市區,一路顛簸都是碾碎的廣場
磚頭,一台扭曲成廢鐡的自行車失控撞來
一聲輕響後我加速前行,反正在此之前它
已毀亡一遍又一遍反正之後它也無處索償
在電影院門口我下車走向我的初戀她
穿著一身喧嘩怒放的夏季碎花裙。她
承諾讓我牽手、接長長的吻,我和她
踏上電扶梯看見履帶把一個鞋子捲入
虛無,爆米花砰砰砰砰砰把孩子嚇哭
她承諾我許多春天,但在某段殘酷的
情節裡我一恍神她已不在身邊。外頭
天已不知黑了多久,滿天星星瞄準我
心臟。牆縫間有手伸出給我遞上一支
香菸,但這禁區就連磷火也不許升起
只有遠方燭光永不爽約地兀自明亮卻
無力為我點著一支香菸。妻來電,說
孩子已沉睡,已不再聲聲追問然後呢
然後。是我誤了鐘點?綽綽人影穿身
而過。她送的腕錶停留在碎裂的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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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懷晨的詩集《渴飲光流》,應是這兩年台灣出版的最重要詩集之一。
其重要性既在其直面白色恐怖的主題,也在於其組詩長詩合一、抒情與省思開合有度的形式,更在於其最終的陡然高聳:它成為從純粹的存在論角度思考短暫此在的一種冒險。而這短暫此在,是詩中「在最卑賤的世界裡/也無一意志虛無」的勇者。
因此,革命問題也是哲學問題,一如吳懷晨在其後記所寫。這是一種自設了很高難度的寫作,在當下台灣詩壇也頗稀缺。整部詩集本身就像一股光流,時緩時急,讓讀者浮沉在個人的低迴與家國的磅礴之間。激流之中紛紛裸裎又隱沒的,不是歷史的殘渣,而是珍珠——那些迫使我們念記、同時還要反思念記的意義何在的人和事。
在我看來,《渴飲光流》最沉重的反思,在於義與不義之間的反覆。歷史的辯證法何為?正如詩集中其中一個最驚悚的場景,在第六十二帖:
……俄然一名新生拐倒在路旁
天使急趨,前扶
博愛浮現他面容
同當年他在昏搖黃光下拷打我們
乾癟的嘴唇是同樣那般溫柔。
天使在《渴飲光流》分別以「苦天使」與「站在睫毛上的一千個天使」兩種狀態存在,分別是墮落塵世與白色恐怖監視的象徵。他們的結合惹人不由得想到班雅明的歷史天使:「似乎正要遠離某個祂凝神注視的東西。祂雙眼圓睜,張開了嘴,展開雙翼。歷史的天使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祂的臉面向過去」這樣的一位存在。
緊接著是曾拷問普羅米修斯的天使向普羅米修斯借火——「向盜火者借火」——這個驚豔的意象戛然而止,意猶未盡。
這矛盾的天使還涉及轉型正義裡面,平庸的惡為自己辯護所留的空間、善又能做出多少的讓渡。如果我們把平庸的惡換一種說法「平庸的不義」,那麼如何避免成為「平庸的義」則是詩人以詩給我們的示範。畢竟詩不是歷史審判,吳懷晨多次流露出他真正認同的是魯迅式對暗黑的直面和投身,而不只是單純批判。繼而詩以高度的同理心去完成為亡魂招魂、乃至安魂的藝術。
這種藝術的危險在於,一不小心你會落入審美化歷史悲劇的迷津中。
在當代詩裡,有一位偉大詩人經受過這種質疑,那就是寫《死亡賦格》的保羅‧策蘭。他必然成為《渴飲光流》的「影響的焦慮」,繼承或者挑戰他,則是吳懷晨成為一個「強力詩人」的必經之路。策蘭的納粹集中營,在這裡相對應的是綠島,是六張犁,是博愛路172號的刑訊室。
清晨的黑牛奶我們晚上喝
我們中午喝早上喝我們夜裡喝
我們喝呀喝呀
我們在空中掘個墳墓躺下不擁擠
就像《死亡賦格》的恐怖之節奏如此歡快,吳懷晨的「林投葉賦格」(姑且用一個台灣植物去命名)驟眼看來也有著兒歌式催眠的魅力,似乎只是一個魔幻作家在重新定義「再教育」主題:
穿過林投葉
我們穿過林投葉
往嶙峋的海岸線
往炙熱的採石場
……
穿過五節芒
穿過西北風
我們變成小雨點
一點一點絳染梅花鹿
雖然「再教育」一點點露出恐怖面目,但詩人依然用魔法維繫這些被摧殘被改造的人的尊嚴,3b這一帖成為全書最迷人的旋律,愈是迷人,愈讓人揣測其恐怖。於是我們發現,「審美化歷史悲劇」是不存在的,因為美本身就是對不義的反抗,對被剝奪人權的人的重新賦權。林投葉、五節芒這些倔強的野生植物,成為這些殉道者的支柱、脊梁,最後融合為一,他們一起成為未來台灣的預言:
滿山淨白野百合,新生
搖曳,是一座座悲傷
溫柔但信心的塔,我們
穿過林投葉。
接下來是近半本書的多重宇宙的動盪,混雜著殉道者、倖存者的言語、一系列神話人物在今日台灣的日常受難、陶淵明形影神問答在一個當代知識分子身上的變奏……有時他們寄身於一隻超越薛定諤困境的貓咪,像波德萊爾的貓一樣「雙眼同看著永恆」;但有時他僅僅是一隻讀魯迅《野草》的青蛙,呱呱叫著睥睨世情,像一隻貓頭鷹,又像一隻蝙蝠遊蕩在夜裡各處,寫下騷動的每個人與鬼、甚至獨裁者銅像的命運。
終於去到第五十九帖,賦格再次出現,以極端反諷的形式完美「呼應」林投葉的浪漫主義。那是一篇反「反烏托邦」的哀歌,「普匪羅米修斯」、「薛匪西弗斯」等白色恐怖式命名,戲謔之餘不免沉痛,沉痛之餘又有對左翼理想的反思,讓我想起陳映真的豁達與矛盾。
在這首後賦格曲中突入的各種拼貼怵目驚心,一如:
穿過右後背肋骨折斷九支左側折斷三支腹腔積血嚴重肝肺破裂
腎臟一邊腫脹恥骨斷裂(下體遭重重擊)
這種來自被自殺的民主先行者陳文成的驗屍報告,完全「非詩」卻變成賦格難以掩面迴避的重音。該帖同樣以野百合的抒情作結,然而苦澀之味已經迥異於半部書前面的舒爽輕盈。
詩集裡穿插的「盜火者文本」比比皆是,都有直摧人肺腑的力量。對於我,最不忍讀的是丁窈窕的部分,女性主義的意象以雌性決絕之力喚起,經血抄寫無瑕歌謠這一紀錄,讓我想到另一個中國裡的女殉道者林昭。她們遭受極權與男權的雙重輾壓之時,本能以自身血肉作終極武器,其悽慘反而轉化為最明豔的那一股光流。
此際我不禁又想及我的香港,遲於大陸和台灣半個世紀,我們也出現了殉難的民主先驅,我們在獄中被折磨的手足們、姊妹們,她們也必須承受林昭、丁窈窕她們承受過的命運嗎?假如台灣人經歷過的一切,香港人也要經歷一次,我們終於不再是假裝的亞細亞的幸運兒而是更無外援的孤兒,那將如何?
來了,成群結隊的母親都來了
……一株白楊默默
角梟的眼一直都掛著死亡
我是那唯一開口說話的
時間在我裡面。
到底誰是唯一開口說話的?我們都說:「人亦有言」、「石亦有言」,我們都可以是這開口說話的,但當他是「唯一」那則是一種自覺的承擔。成群結隊的母親曾經出現在莫斯科探監的行列,出現在天安門母親的行列,當然也在六張犁認屍的行列裡。她們被迫消聲之時,詩人喚起一個鬼魂替她們長嘯:時間開始了。
在全文引用政治犯詩人曹開的詩作的第五十六帖裡,「流」的最原始秘密被註釋道破:「常有政治犯經多日審訊無眠後,視野所見皆流態,萬物像水一般流。」那麼,詩人何以需要痛飲?痛飲這種殘酷、這種虛無對存在的否定,是夸父追日之後渴極了的姿態。光之流本無所謂滋潤或燒灼,一如關於歷史殘酷的詩本無所謂安慰或者加劇疼痛,詩人引領讀者去窺視光流劃分開黑暗之一縫,痛飲還是淺涉,視乎你的修為。
吳懷晨的文字則是承接光流的酒盞,也堪玩味。首先,那些極其浪漫主義的字句要放回去那個時期的理想主義者口中理解,是其角色基於自身本色的裸裎,不能代表吳懷晨的詩語抉擇。他真正顯露自己的時候,文字總有林莽山靈之氣,也是當代詩中罕見,有如山海經的濃墨重彩版本——苦難的絢爛最終解放苦難。
而他的思辨體詩行中,同時又流盪著尼采主義者的革新蛻變衝動(詩中多次出現「末人」,呼應隱形的「超人」,但吳懷晨沒有徹底否定、放棄前者,倒似以後者給前者加持),那部分則不知屬於他筆下的先驅還是他自己,總之都有超越漢字陳義的血氣方剛,又讓人想到他的遠師魯迅。
全詩最神祕的,還是那隻貓,牠總是與星空一併出現,卻不屑於與道德律一起審判世人。這時刻提醒我,本文開篇就引出的命題:在一個宇宙大背景中談論一時一地的革命悲劇的意義何在?或者說,我們如何為這些悲劇爭奪出不亞於自然界進化生變的意義來?
在光流中洗刷的珍珠,讓我想起智利詩人勞爾‧朱利塔的長詩《大海》,這首為智利白色恐怖時期被扔溺海中的死者招魂之詩。我曾評論此詩曰:「詩歌的招魂儀式並不轟動、不危言聳聽,甚至拒絕輕易的讀解,然而其回聲深邃漫長,就像電影《珍珠鈕扣》El botón de nácar裡水的聲音一樣,適於反芻歷史苦澀的味道。」
因此也許不是水在招魂,也不是光流在招魂,一首好詩會直接成為原本缺席的鬼魂本身,詩人適時退隱把語言呈為光流,以供渴極的夸父與普羅米修斯痛飲。吳懷晨的這本詩集向這個幾乎難以企及的境界邁進了一大步,讓我們這些耿耿於歷史的勢利的渴者也能分享他的酣暢,如此這般,選擇作超越之貓還是孤介的貓頭鷹,倒不是最迫切的問題了。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