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甚麼,要比詩不是甚麼,難說多了。
去年,我才出版第一本詩集,談不上甚麼創作心得。縱使有,估計也無法予人甚麼啟示。廿五歲前,我寫下:偶爾在騎車或洗澡時,會想寫詩,想到美好與被傷害過的。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似乎依舊沒甚麼長進,將近半數的創作,仍源自騎車或沖涼時冒現的句子。有風有水,挺快樂的。
其餘盡是一些碎片化的時光,如散步,發呆,睡前等等。從來不曾攤開稿紙或電腦正襟危坐構思創作,多年來筆記本九成以上空白一片,更別提登高望遠對月吟詩等經典驚悚畫面。一個多月前收到這篇邀稿,結果還是花了許多時間,甚麼也沒做。
讀過為數不多談創作的書籍,多是心儀的外文創作者。有幾本誠然談得鞭辟入裡,頗有洞見,他們的著作成品仍需獨立來看。主要談論歷來的作家與藝術家,以及欣賞的各類型創作,花一些篇幅談創作觀,可極少言及如何完成自己的每一件作品。
易言之,創作的箇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
以下,我嘗試寫寫與創作並不直接相關的內容。有些是我思考過,犯過的錯誤,有些可能是寫完這篇不久即將推翻的矛盾想法。
若你手邊有一本《島嶼派》,不妨翻開第216頁搭配著看,或許會更加明白作者試圖潛藏的所有隱喻明示九故十親七情六慾五蘊八戒不三不四一窮二白,全部一次過給你看光光。
2021年,活著已是不易,沒想疫情肆虐逾年,變種病毒陸續有來,任何人的自白皆可視為倖存者言,時而客串賣柑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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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導演與畫家接受訪談時,總會提及他們喜愛的作品如何影響了他們,帶給他們多少養分,又如何轉化為自身獨有的作品。所謂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一切創作者莫不如此。這僅僅是基本功,訓練自己的洞察與鑑賞力,反覆臨摹修習的過程;至於作品過關與否,尚需另一種判斷力,或者勇氣。
閱覽不足,生命經驗又不夠獨特深刻,肯定蒼白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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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偶會遇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他們演示獨門招術,旁人看不出絲毫路數。
然而,廿一世紀的天才在哪裡?倘若真有,估計是網速不夠快,於是鎮日沉浸於自己創造的世界裡自嗨。而在一萬個各領域的奇葩當中,說不定還真有可能誕生不世出的天才。為甚麼是一萬個?那是老祖宗的大數據。
至於那些痛飲生命烈酒,疾速燃燒殆盡,在創作史上綻放鋒芒的耀眼彗星,根據統計,平均年齡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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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與天才,如同黑猩猩與人類之間的差距。
正是那一丁點區別,一切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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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詩是最不能努力的事。
舉凡創作都不能只靠努力成事,施力有時是趨近,有時是校準,有時是傷害。
閱讀是享受,並非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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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寫詩的時候,幹嘛?
生活啊!起來幹活掙錢,掃地洗衣,該幹嘛就幹嘛。
歌德:「病的東西我不要品嚐,作家們首先要恢復健康。」
寫詩的絕非都是詩人,也有不寫詩的詩人。
〈二律背反〉
書架上兩百本詩集
將近一半是詩人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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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歲時,根據過往閱讀經驗,產生了兩種偏執的想法:三十歲下坡論,一本詩集出現十首好詩即是好詩集。
詩藝與年紀不成正比,甚至往往成反比。
無招勝有招此等超凡化境,幾乎只可能發生在二十五歲前或六十五歲後。
那是持續多年不甚成熟周密的想法,可如今亦無更不幼稚的新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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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是年輕的載體,多數詩人在而立之年,詩神即會悄然淡出其油膩身軀。
少數人自覺或早逝而停筆,恍若驚鴻一瞥;更為少數者中晚年仍維持健筆,偶見靈光之作。
後青年詩人寫起散文隨筆當更遊刃有餘,比小說家寫詩等跨文類更具可觀性。
這是詩神殘餘的憐憫。
識者虛懷若谷,不識者形同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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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過後,繆思已讀不回,亦開始見證前輩陸續崩壞。
不少人逐漸演化成他們自己早年嫌鄙的那種前輩──好為人師,標新立異,炫學吶喊,保守油膩──形象大於作品,招牌勝於內涵的常見通病。
明明想當年也曾拿得出一些可敬的作品,稱得上是號人物,中年後耐不住空虛寂寞,年輕人對他們甚是陌生或無感,於是積極找舞台誇誇其談,吹皺一池池春水,試圖挽回頹勢。
有些賢者一年擔任評審十數場,堪稱訓練有素的職業評審。一旦零件鬆弛又漠視保養之必要,不僅損害自身創作與市場流動,間接使年輕創作者易沾染參賽腔,甚者還熱烈提倡各類大小行動、遊戲、口號、主義,從文人搖身一變為文娛節目主持人。
這些工作原也無可厚非,是文化產業的運作模式,然而同一張面孔頻繁亮相,品味與見解慣常迂腐落伍,莫怪難以促進更多元生猛的創作。應接不暇的熱門評審們,有的是為了搶資源,有的是為了立名堂,有的是為了奶粉錢,只有最後一項尚可原諒。
歷史一再重演,戒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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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甚麼呢?你是甚麼樣的人,就真誠地展現自我的聲音。
家族書寫,社會批判,國族傷慟,歌頌自然,私密情愫……寫任何確實悉心關注的,方能找到適切的語言及角度。
題材或有大小之分,無優劣繁簡之別。
無須日夜苦思寫甚麼,創作難以維生,自然生發即可,別輕易落入他人劃定的圈套或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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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或永恆的主題,無疑更難駕馭,更考驗閱歷與功力。
創作不外乎愛與死,於是成了一般寫作者耗費無數篇幅竭力呈現,儘量不直接揭示的關鍵字。
近年的流行詩當中,十年後勢必僅餘極少數耐讀作品,其中余秀華尤其展現驚人的魅力與詩藝。
她在詩中毫不避諱地大量提及「愛」字,頻率超出一般詩人數十倍,而仍能寫出多首不俗作品。
有一次,主持人問她為何如此執著於愛情?
余秀華直言:「缺甚麼補甚麼。」
你有類似顧城、海子、余秀華的生命經驗與體悟,對文學藝術的熾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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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歌與流行詩,多數都有販賣傷痛的特質。
有些人喜歡,有些人不喜歡,這沒辦法。
如同悲傷被讚了兩次,一場遊戲一場空。
並非其餘者不敢傷,只是品相小眾,待價而沽。
有些人具備在魚目中篩揀珍珠的慧眼。
有些人享受在珍珠中挑出魚目的口福。
有些人愛慕皮相,有些人嗜吃內臟。
有些人大小通吃,有些人吃了詐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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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時代,困惑於怎麼有人如廁時愛翻閱漫畫雜誌等,兩三分鐘究竟能翻閱多少內容?
三十五歲後身體傳訊才開始懂了,有些事物需要時間醞釀。有時候努力了很久,才看得出一點點成績,有時候蹲久了出來的只是空氣,不如欣賞沿途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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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有人問起:何謂詩?
老話是欲辨已忘言;老子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那老外怎麼發揮?
援引奧古斯丁:「時間究意是甚麼?沒有人問我,我倒清楚,有人問我,我想說明,便茫然不解了。」
〈致詩人〉
你的手是沉思的
雷鳴
你以水召喚水
以風引領風
直書血的本色
隱喻之原型
一切空白
──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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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不好怎麼辦?
有能力引導的懇切師友可遇不可求,寫不好也就寫不好。成功是弔詭的價值。人生還有許多美好物事,好好生活,饒了自己吧。
重要的是:這些年來,你快樂嗎?
心境平和尤為重要,寫不出理想作品,何妨成為理想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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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藍色吉他的詩人說,詩歌只會顯現給天真的人,繼續彈了一會兒,望著黑鳥掠過雪天,稍歇坦言:「生活是人事而不是場景。但我認為,生活就是場景。因而我不順。」
另一位詩人,當年寫給未出生的孩子:
願你不要清高,也不要單純
孩子啊,願你一生平庸
切勿寫詩,這是父親唯一的忠告
壞詩糟蹋藝術,好詩為詩所誤
好或壞,一旦染上,就無法自拔
我落得如此狼狽,正是一個例子
這是我作為父親,贈送你的第一首詩
以後還要寫很多,告訴你人間的險惡
願你平平穩穩,這是父母的希望
他日你人面獸心,或者行屍走肉
我們都不會譴責,也永不會遺憾
──〈傾訴〉節錄,黃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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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多年,仍時常檢討自己有否以易懂的語言講述內容,重點都補充了嗎?
重讀全文後,結果發現還是漏了提:在一本詩集發現十首好詩難不難?
不易。更艱難的是,整理自己作品之時。《島嶼派》收錄2006年至2019年間作品67加1首,另有散列於各輯作為間奏的小詩40首,全書共百餘首。
因成本等因素考量,初版售完不再刷。若有十八九歲的年輕朋友讀到拙著,其中幾首詩打動了你,進而愛上詩或開始創作,或許是這本詩集最大的意義吧。當年的我,在遙遠的熱帶小島檳榔嶼水上木屋,就是這麼莫名其妙開始愛上文學藝術的。
這些年來品嚐過,閱讀過,消化過與書寫過的好壞作品,都構成今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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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一些簡單的自我對話,反思和提醒。
隔壁睿智的阿姨始終看穿一切,朝我微笑:
「噢,言語,別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鬆。」
〈京都初夏〉
鴨川順勢流徙
鷹在天空盤旋
想起歌德 孟克柔
赫拉巴爾 芥川龍之介
不復見的親友
一切熙來攘往
生命有時候
有時不候
現在我沒有傷口
也沒有榮耀了
為自己隨波逐流
而沒有羞恥感
感到可恥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
看到中央政法委長安劍悼念了吳孟達,不久之後又重溫了他和周星馳在一次TVB台慶時的相聲,表演內容並不婉轉地諷刺了TVB待薄員工。不想細說長安劍是怎樣的平台,但那樣的悼念顯然與吳近幾年的好幾條社媒po不無關係。一個創作者被如此釘在那裡,而他失去了解釋的機會。它或者會被淡忘,卻不容辯駁。喜劇演員的反叛成為現在的奢侈品,這肯定是最壞的時代了。
我們為什麼笑。以及,為什麼讓人發笑是如此值得尊重的表演藝術,這兩件事已經模糊了。我們在嘲笑誰,還可以嘲笑誰。諷刺的勝利建築在哪裡?喜劇是不能粗暴搬運的,也無法脫離那種反叛的生長慾望。香港的很多喜劇橋段北移之後讓人笑不出來,因為它失去了反叛和嘲諷的根基。我們的笑真的只是因為那些文不對題,那些俗諺俚語,那些屎尿屁無厘頭嗎?這些文不對題俗諺俚語屎尿屁無厘頭換了並不重要的對象瞄準之後,它們當然不好笑了。不僅僅是喜劇演員們跨過地理上的河,笑聲本來不該以此為障礙。這肯定是喜劇最壞的時代了。
當他們試著要擁抱些什麼的時候,觀眾們就笑不出來了。是的,他們曾經留下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當年想要唾罵或嘲諷的對象說不定還在,重要程度不同了,普通人更卑微了。在他們想要面對明天的時候,笑也不能成為支柱。
吳孟達曾經有許多精彩表演,嘲諷官僚,嘲諷教條,嘲諷拜金,嘲諷好色,嘲諷虛偽。不管是刻意為之,還是敬業的跟稿,他可能不會想到自己會變成被利用的符號。這既是喜劇的悲哀,也是我們的悲哀。黃偉文給梅艷芳寫過一首《笑》的歌詞:我不笑就會哭,因此我無法停下笑聲。
笑的的確確在慢慢絕跡。我們啊沒有明天的我們。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
向世界報復,首先是學習認識,它如何走到,現在這一步。
聲演者:張利雄
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不一定會以為這封信是給你的。你並沒被發現,並沒被送走。躲在自己的小角落裡,幾乎是安全的。幾乎。過去的每一天,就是學習維持這種,隨時可能被發現,可能被送走的安全。
你好嗎。你最憎人這樣問你。你最憎人講這種似問非問只為門面的話。認真回答會得罪人,不認真就得罪自己。人說,認真就輸了。你不懂如何不認真,你不懂為甚麼人們要發明各種不認真的方式來存活,為甚麼必須存活得,這般苟且。你瞧不起這樣存活。尤其是你的校長、老師、父母那種。
你不好。但世界更壞。你把自己關起來。世界把你關起來。今年之前,你至少可以用上學或溫習或課外活動的名義,在所謂學校與所謂家之間,浪。太陽下山,幽暗延宕不斷。你在幽暗𥚃沒有影子,走過的地無痕,就叫安全。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仍活著。如貓,你憑觸鬚感應前行。只有這個幽暗未黑的時間。很快你又要憑觸鬚步步回去父母的家。幾乎是陌生,人的家。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只有很少的時間,屬於你自己,不需要按照陌生人的指令,擺佈自己的身體。有時你摧殘自己的身體,這樣讓你感覺活著,知道這個身體還是你的。
但今年,彷彿這些自由的縫隙也沒了。你被困在房間在桌子旁在牀上。沒有離開的理由。人們愛問理由。現在,連上學、吃飯都不是一個出門的理由。你被困在一個所謂,家的地方,整天被家,人所監視。網絡新聞上每天都有人被捕有人上庭有人被判有人被加刑。被捕的那一刻你被懷疑乜嘢乜嘢跟你被鎖起來的原因不一樣。任何事情好像是有一個程序但你逐漸明白程序只是用來阻隔像你這樣的人。當你問老師我可不可以乜嘢乜嘢時她就說這不符合程序。現在的社會仍然有各種看似繁複平等而且大部分時候極其無聊的程序但最後一切又都可以被推翻。推翻不需要理由。有人可以不按程序作任何事但那不是你。特權不需要理由。家不需要理由。何況國。
以前凡寵物跨越國家邊界就需要被關起來,或所謂,檢疫。今年所有人都成為寵物。被當作寵物自然是難堪的。你不是唯一。你至少不是廢物。一線之差。即使你被當成廢物,你也可以拒絕配合被廢棄的方式。這可能就是生而為人最大的挑戰。即使如何被安排,也總會有方法讓人們的期望落空。
我小時候被當作考試機器,又不讓出門,長期一個人被鎖在狹小的長方型匣子,於是學會在有限的空間運用有限的資源無限地幹跟考試無關的事情。跟所有死物聊天、跟他們合作演話劇、綑著毛巾在牀與牀之間飛來飛去、尋找及朗讀家裡可見所有中英文字並將之重新拼湊,包括石油氣罐上的與衣物洗滌指引。這些漸漸會成為我往後四十年,面對世界的鍛煉與裝備。仔細看看你周圍每一樣物事,有甚麼方式可以跟它們玩,超出門外人的預期與想像。拒絕配合世界的自我鍛煉與裝備。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可幸那時沒網。顧名思義,天網恢恢。你以為看到全世界,其實是全世界在看你。你以為你是自由的,但你網上看到的世界,跟你看到的校長訓導主任父母代表的那個世界沒兩樣,一個不斷複製自己的系統。如果你要跳出這個系統,你必須要使盡渾身解數,找一些你通常不會看,你的網友也不會看的東西。這是甚麼意 思呢。嗯,我在書架上隨手取薄薄一本為例:吳鐸的讀書札記,是紀念恩格斯著《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發表一百周年,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一九八四年九月第一版,一九八六年六月二刷,定價0.75元,書厚半公分。你可能很奇怪,這樣過時的書怎會有讀者,還再版。嗯。
看。第九十七頁引《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恩格斯的話:「國家是社會在一定發展階段上的產物;國家是表示:這個社會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而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相互衝突的階級,不致在無謂的鬥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駕於社會之上的力量,這種力量應當緩和衝突,把衝突保持在『秩序』的範圍以內;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自居於社會之上並且日益同社會脫離的力量,就是國家。」有點意思?作者進一步解析,「國家的形式紛繁複雜。有奴隸制國家,有君主制、貴族共和制和民主共和制等不同形式。但是實際上都是一樣」,「奴隸沒有任何權利,始終是被壓迫階級,不算是人」。「即使在最民主的資本階級共和國裡,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仍處於被剝削、被壓迫的地位。」活在當下,你對於不可調和的對立面、駕於社會之上的力量,或不算是人的階級,應該都不會太陌生?只有思想不會被困。向世界報復,首先是學習認識,它如何走到,現在這一步。然後有一天,可能你會明白,校長訓導父母,他們如何成為他們。這樣,才有可能,超越他們。
自我鍛煉與裝備,你總會找到你喜歡的方法,及你身體喜歡的。總有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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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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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利雄(Holmes)
生於香港,畢業於香港知專設計學院主修廣告設計。現為自由身演員、舞者及平面設計師。以多種身份和眼光探索劇場及表演藝術,近年積極投入創作及參與各類型劇場表演。
創作作品包括《現場》2019於CCDC舞蹈中心主辦之《二延體》與聲音藝術家劉曉江及編舞黃杜茹共同編創;言吾寺《瑪吉阿米》(香港及台灣版)發表於《不貧窮藝術節×香港》及台灣《恆春現場》。
近年參與演出包括浪人劇場《一劍蜀山》、《大熱幻景》、《自由樂園》;李偉能《出竅》(舞蹈新鮮人系列)、《世界(曾經)是平的》(香港及韓國版);不加鎖舞踊館《身體運動》;言吾寺《尋找哈維爾》;影話戲《一絲不掛》;譚孔文《異質沙城.洞穴劇》;影話戲x斐劇場《誰缺席了》、《誰又缺席了》(首演及重演)。
此項目由香港藝術發展局「Arts Go Digital 藝術數碼平台計劃」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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