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後記的時候,是2021年年底。屈指一數,我已經有五年沒寫微型小說了。
上部微型小說集《余生》是在2017年出版的。那時我已確知三、五年內,甚至從今爾後不可能再寫微型小說了,因而便以宣佈封筆的姿態,在過去二十餘年寫就的作品中,挑出一些自己滿意度比較高的,出版了一部自選集。
那時我當真有意用那集子來總結我的微型小說創作之路,便希望那是個美麗的標記,因而挑選作品時刻意避開那些青澀得叫我自己不忍卒讀的「少作」,要拿那些最成熟優雅的作品示人,多少想藉此抹掉自己在這路上曾經走得踉踉蹌蹌的痕跡。沒曾想到鮑國鴻先生後來會提議在香港出版我的微型小說作品,我自然是受寵若驚的,幾乎沒「𦧲飯應」。由於粵語是我的母語,成長過程飽受香港(娛樂)文化薰陶,那裡可以說是我精神上的另一個文化原鄉。要在香港出書,於我,有說不清的千萬種意義。
香港人向來做事重效率,要做就真去做了。當我在老家翹著二郎腿時,鮑國鴻先生在香港為這集子穿針引線,還請來林惠娟老師一起挑選作品,將這部《黎紫書小小說》編了出來。想我初見他們列出來的作品名單時,有點心裡一沉。老天,那些不夠漂亮的少作,我曾經千方百計想毀掉而不得,便想以一部自選集來掩蓋它們的存在,竟如埋在時間深處不見天日的骸骨,被兩位火眼金睛的編者給翻了出來。
但我很快就接受了這事實。一個人不可能只對這世界展示他/她自己喜歡的那一面,總有許多人站在不同的方向和角度審度你,而你在他們眼中絕不可能完完全全是你自己認知的、想像的,又或者是你希望的那個樣子。黎紫書寫作多年,本來就是一個用許多作品堆砌起來的立體,在兩位編者的眼中,黎紫書作為一個微型小說作者,是該用哪些作品給拼湊起來的呢?不得不承認,我自己也感到十分好奇。
我說的少作,多半都在《微型黎紫書》這本舊書裡。這不僅是我人生中第一本微型小說集,甚至還是我人生中第一部出版的「著作」。那時代的我還是報社的記者,對社會課題特別關注,常接觸社會底層的人,加上年輕,寫作經常是一種不平則鳴的手段,而且對微型小說這種文體尚未有深刻的想法,就只是一個勁兒往「縮小版」的小說路子上鑽,因此那時的作品多有比較強的故事性,可在感情的處理上往往用力過猛,看在今天的我眼裡,便有一種竭盡全力要打動人或說服人,想讓讀者與我一樣憤慨的意思。
後來年紀漸長,閱歷多了,情感和思想沉澱了,寫作年資深了,對微型小說這文體有了更多的領悟和想法,逐漸建立起一套不足為人道的創作論和美學觀,才算在微型小說創作這偏僻之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至今我還記得這當中有個轉捩點。那是在1997年寫〈這一生〉的時候,我被自己寫出來的,既不同以往,也不同一般的作品嚇了一跳,忽然覺得自己開竅了──原來微型小說還有別的可能,這個看著侷促的小空間可以容得下更大的天地。只是從開竅到我自認為「成熟」,畢竟是一條漫長的探索之路。我在這路上前行,靠的是對小說創作的喜愛以及一種天真的信念(就是全心全意相信前面必定有一塊寬敞豐美,流著奶與蜜的應許之地),當然也有執念,一定要把心目中「更好」的作品寫出來。可那還真的就只是一種信念,我甚至沒法把那理想中更好的微型小說想像出來。
這一部《黎紫書小小說》的兩位編者,可以說將他們心裡那一張黎紫書作品的路線圖畫出來了。它要比我自己編選的作品集更客觀,幾乎更全面地展示我在這文體上所作的探求,甚至也逼著我直視自己怎樣一路走來。在早期的作品中,我在意故事的完整性,小說主題也總是比較清晰,而且還經常揚起鞭子想要撻伐這些或那些人,或者心底暗暗想要通過寫作來改造社會。而在較後的作品中,我顯然不再執著於故事的完整,轉而追求「小說的完整」,而相比之下,故事也就只是小說創作中一個雖基本卻很淺薄的層面。我甚至嘗試把它削得更薄一些,或者把它藏在細節和留白中,引導讀者自行填充。這些轉變和「完成」多半不是顯山露水,著於痕跡的,在我,其實有點像武俠小說《笑傲江湖》中令狐沖向風清揚習得的獨孤九劍,非得把辛辛苦苦練得滾瓜爛熟的招式一一忘卻不可,最終以無招勝有招。這麼說,我自己也知道太過玄虛了,但文學本來就和其他藝術形式一樣,不純粹是一件技術工作。它裡頭定然有無可名狀處,那才是藝術的力量所在,也是它真正打動人的地方。
既然是為一部微型小說集寫的後記,我自當力求精簡,以體現微型小說的美學追求。怎麼說,我已經五年沒寫微型小說了,這裡談到的創作觀,在某種意義上可能已經「過時」。但過去多年多少投注在微型小說上的心力,最終並不只是開出微型小說的花來。它對我後來的寫作影響深遠,甚至在別處結出果子──我總是那麼說的:要不是經過微型小說的嚴格鍛煉,讓我對文字懷有虔敬之心,懂得看重每一個小片斷的書寫,我也就不會寫出後來的長篇小說《流俗地》。這部長篇超過二十一萬字,在人們給它的諸多評語中,我最喜歡的是這一句:「全篇無一字懈怠」。
2021年12月3日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
游魚
陽光勉強照耀魚腥味,彌留香港仔。岸上小孩在朗讀狂人的日記,一句又一句吃人,是科幻電影。我一口一口吸水,呼出寒末的刺骨。那年,躺在廣場上的春雪,長大後,我的志願是吃人。
聽說,這樣才不會讓人吃魚。後來到了青衣,是個海島:奔跑掉了午飯後的汗水,我們都忘記,吃魚還是吃人,血都不及錢腥。四大天王的海報,鄰班的馬經,是霓虹舞步,我們一起游到世紀末的雨天,無比寫實,狂人亦再度回歸孤寂。
吐露港涼了,游弋百年。圖書館是浮城,是孤島,是三島由紀夫的寺院。殘餘的書頁,輪迴的海水,不容易轉身。大學生手上的革命小說,墜落馬料水站的彎型月台空隙,從此火車和路軌之間,磨擦聲響消失——我給他重讀自盡的情節,他給我解釋最新移植靈魂的方法。
鯨魚始終吃素,始終無家;小島的人始終遺散,始終移居。一直同游,一直吶喊,一直遊說,留在兩極和赤道的痕跡,仍然尖刻,仍然平上去入。下一站,鯨魚有落,肉身衰敗,擱淺水灣;除夕已經在倒數,冰冷靈魂與國魂,從天國,重新移植到這個島嶼。
全屍
我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例如蹲坐了一個小時
馬桶內的水面依舊平靜如鏡
又或者,昨日把玫瑰的尖刺
逐個磨平,以討歡心
今天卻換來一片血肉模糊
更無能為力的世代
就是處身於十級颱風的風眼——
陽光是如此明媚
無聲無息
世事竟然五十年不變
——你卻無法轉身
那是千噸重量的低氣壓
你獨力站直身軀
然而風眼的邊緣正在逐漸縮小
你一伸手,就將要觸及
那股號稱比上帝更偉大的旋風——
「衪」足以粉碎人類的語言
令你脫胎換骨
從今以後
用咬人的聲韻去説話
我們最無能為力的時候
正是填寫任何表格,總有國籍一欄
既不是殖民我的皇冠下的子民
又不是割讓我的龍袍下的庶民
而家鄉雖然有自己的名字
卻沒有獨立的籍貫
我們惟有在風眼中一直向上爬
趁著風眼還未消失之時
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另一本䕶照
像法老王保存鮮血和肉身
在他鄉以南音還魂
血痂
有些事,有人總想抹走
走進昏暗的平台
圍屏裡的物件默立
就瞬間漆黑了
彷彿從未出現
無論多輕手
空氣也會被振動
耳膜仍會被共嗚
只是黑手也懶於
製造真空
這樣的氛圍
盜鈴也無所謂掩耳
夜色陰寒
有些事,總是不見得光
趁在平安夜之前殺人
如鐵鏽的血液
快速乾涸
以免伯利恆之星的復活
喚醒從前的冤魂
褪光的定格
偷竊記憶也無所謂關燈
我們一直睜開眼睛
目睹血肉變成整片虛無
此刻,曾經流著血液的星孔
邊緣的結痂刺手
繼續提醒我們
旁邊看不見的黑暗物質
冥冥中確鑿存在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
Jennifer Feeley(費正華)博士是美國翻譯家,多年來翻譯了不少香港作家包括西西、梁秉鈞、黃怡、梁莉姿、劉綺華等的作品,近年出版的香港文學翻譯包括西西詩集《不是文字》、《動物嘉年華》等。香港文學開引號領航員特別筆訪這位熱愛香港文學的譯者,探索她眼中所見的香港文學英譯境況。
(一)依你所見,外國讀者希望從香港文學中找到甚麼獨特之處?
老實說,我覺得特別是現在,很多外國讀者與出版社想在香港文學當中尋找政治元素。這並非好事,因為香港文學會因此被簡化成某種政治民族誌(political ethnography),優先考慮政治而非文學質素。許多人讀中國大陸的文學作品時也有類似的、只著眼政治的壞習慣。當然,不是所有讀者都是這樣的。我最近在Twitter讀到一位美國朋友說,有些香港文學作品中的人物被簡化為政治比喻、總是吃著千篇一律的食物,讓他讀到非常厭倦了。
此外,韓麗珠、謝曉虹等人的作品在翻譯世界獲得成功,亦使許多外國讀者以為香港文學都是超現實風格。有些作品的確是超現實的,但絕對不是全都如此。再者,不少讀者對香港的認識並不足以使他們明白哪些作品是超現實、哪些作品是寫實的。和我一樣同是譯者的Andrea Lingenfelter說過,香港文學在西方讀者眼中有一種容易親近的假象(deceptively accessible):人們自以為了解香港文學,特別是因為不少香港作家吸收了許多來自西方文學的影響,但讀者往往錯過許多地道的香港細節。我想起有一位美國編輯說黃怡的短篇小說〈擠迫之城的戀愛方法〉對他來說不夠超現實。對熟悉香港的讀者來說,作者很明顯將香港城市生活的一些面向誇大至荒謬的程度,但沒那麼熟悉香港的人卻很容易誤以為那些情節都是香港人生活的真實常態。
(二)在選擇翻譯哪些香港作家的哪些作品時,你會考慮甚麼因素?怎樣的作品最能吸引你把它翻譯成英文?
我有興趣翻譯的都是一些會讓我感到好奇的作品,無論是身為讀者或作者的那一個我。翻譯西西的作品很好玩,因為她作品中的文字遊戲對我來說是一種寫作挑戰。我最喜歡翻譯一些看起來無法翻譯的作品,對我來說,沒有甚麼是真正無法被翻譯的,你只要有創意和玩心就可以了。最近我翻譯劉綺華《失語》樣本亦是很愉快的經歷,因為那是一部引人追看的心理懸疑小說,我想一直翻譯下去,看看後面的情節怎樣發展!此外,有些長篇在部分對白中故意使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讓我必須尋找獨特的方法,以英語重現那種特異感。文學翻譯是一種創意寫作,而我喜歡翻譯一些會讓我的寫作進步的作品。
我也很享受翻譯一些能呈現西方讀者較少看見的香港面貌的作品,特別是描述平凡香港人日常生活的作品。這也是我喜歡翻譯西西、黃怡、劉綺華的原因。
我很少讓任何形式的政治理念左右我選擇翻譯對象的決定。翻譯香港文學這件事本身已經像是一種政治行動,因為相對於其他華語文學來說,香港文學在翻譯世界中實在是被邊緣化得非常厲害。
不過,我也想提出一點:譯者並非總是選擇翻譯哪些作品的人。有時候人們會主動找我,邀請我翻譯一些東西,而我答應與否,取決於我有沒有時間、那些作品能否說服我。在我的翻譯生涯中,現在的我終於懂得拒絕我不感興趣或稿費太低的工作邀約。最後,我很欣賞好幾位作家的作品,但我不會翻譯他/她們,因為他/她們已經和我尊重的譯者們建立了合作關係。
(三)你覺得將香港文學翻譯為英文,有哪些趣味和挑戰?
如我剛才所說,我很喜歡香港作家常用語言玩遊戲,翻譯起來既開心又有挑戰性。此外,翻譯和食物有關的詞彙是一種獨殊的挑戰,而那麼多香港作家(例如也斯、黃怡)都愛寫食物。其中一個常見問題是,我應該將那些食物的中文名字用拼音呈現,還是照字面意思翻譯成英文,還是在英語中尋找相等的名字?例如「叉燒」應該怎樣譯才好呢?如果我說「BBQ pork」,美國讀者可能會以為那是手撕豬肉(pulled pork)——一種常常夾在三文治裡吃的美國南部燒烤菜式,和「叉燒」完全不同。因此,我通常會說「char siu pork」,這樣還能將粵語和「香港風味」帶入譯本之中。如果讀者不知道「char siu」是甚麼意思,他們總可以上網查找答案。當然,我每次都會因應文本的特殊情況來選擇我的翻譯策略。
梁秉鈞詩集《蓮葉》(中文大學出版社)
另一項我已經提過的挑戰,是香港文學那種平易近人的假象。翻譯一整本書時,我總可以加入一篇導讀或後記來解釋書中的一些特殊文化背景,但是為期刊或文集翻譯新詩和短篇小說時就難以這樣做。
不過,最大的挑戰也許還是錢。文學譯者需要收取稿費,因此我們需要有更多資金投放在香港文學翻譯之上。我們還要引起更多編輯對出版這些譯本的興趣。
(四)香港文學獲得外譯的機會,沒有中國、台灣文學那麼多 ,你認為為甚麼會有這樣的現象?
我剛才也說過,錢是其中一項主要因素。中國大陸和台灣都有較多本地作品外譯的經費可以申請,有些出資者甚至本身經營英語刊物供發表譯本。此外,我發現香港不少本地文學外譯經費只容許香港居民申請,這代表身處香港以外的譯者都不合符申請資格。我很鼓勵更多香港人翻譯香港文學,但這些規定無疑限制了誰人有機會翻譯香港文學,以及減少了香港文學在香港以外地方流傳的機會。同樣地,我發現很多在香港出版的香港文學譯本缺少全球發行的渠道,讓身在外地的人難以接觸到這些譯本。例如西西《我城》的英譯本,如果你不在香港的話,其實並不容易找到。
廖偉棠英譯詩集
再加上香港的前殖民地背景,有不少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或移居香港的外國人以英語寫作。在英譯本和直接以英語寫作的作品之間,不少英語讀者比較喜歡後者,而這些直接以英語寫成的作品,亦因為預期讀者群的不同,更容易接觸到外國讀者。
另一個重大原因,是因為相對香港來說,中國大陸(較大程度)和台灣(較小程度)比香港強勢。這不只是指地緣政治上的強勢,文學界亦是如此:有時候我覺得香港文學不是在人們談論中文文學時會第一時間就想到的板塊,這一點不只顯現在翻譯裡,在學術研究、大學的中文文學課程會以甚麼類型的作品當教材等範疇亦如是。
我希望這些現狀能夠改變,讓更多來自香港的華語文學獲翻譯成英語及其他語言。目前已經可以觀察到這方面的一些變化,讓人相當鼓舞。我想,出版社和讀者終於開始醒覺,發現香港文學的重要性。
韓麗珠《風箏家族》英譯本
(五)如果由你作主,未來你希望看見哪些香港作家的作品獲翻譯成英語?
首先,任何香港作家的作品獲翻譯成英語,對我來說都是好消息。當下的香港有那麼多有活力、使人興奮的文學作品正在出生,而在年輕一代的作品以外,那麼多來自上一代作家的重要作品仍被人忽略,連中文原文都不被重視。如果我們討論魯迅和其他內地作家的作品時,同時並讀香港作家同期的創作,我們理解五四文學的方法會有哪些變化呢?
此外,我希望更多香港流行文學得到翻譯,像是懸疑小說、科幻小說、亦舒的愛情小說、兒童文學、圖像小說等。最後,我們需要更多香港詩作的譯本。我翻譯過西西、也斯、吳美筠、鄧小樺、羅樂敏的詩作,未來我亦會繼續翻譯香港詩人,但還有那麼多出色的詩人未獲得任何或者足夠的翻譯機會。
我也想看見更多不被關注的聲音獲得翻譯,包括LGBTQ+作者、工人階級作者、精英文學圈以外的作者、粵語文學作者,以及不使用中文創作的人,例如外籍家務工。
就我個人而言,我已經在翻譯好幾位我希望有英文譯本的作家,包括西西、黃怡、劉綺華及其他。我也很喜歡謝曉虹、韓麗珠、董啟章、洛楓的作品,他/她們已經和Natascha Bruce, Andrea Lingenfelter, Bonnie McDougall, Yau Wai-ping, Eleanor Goodman等優秀譯者建立了合作關係。我希望這些作家的譯者們能繼續將他/她們的作品帶進英語世界。
—————————
番外篇:關於香港文學英譯
香港文學作品以中文寫成後,有幾種機緣獲得英譯的資金或發表機會。不少文學雜誌透過翻譯促進文學交流,例如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翻譯研究中心自 1973 年起出版的半年刊《譯叢》(Renditions),多年來以英文翻譯中國文學作品,並出版西西、劉以鬯等的作品英譯選集;《字花》於2013年推出與世界文學網上雜誌《漸近線》(Asymptote) 的互譯計劃,第一篇由《漸近線》英譯發表的香港作家作品為李維怡的小說〈遊園〉 ,《字花》亦譯入《漸近線》發表過的外國作品。香港作家參加國際交流活動,亦是製作英譯小冊的契機:每一屆香港國際詩歌之夜出版的作家譯本小書叢總有香港作家的選集,洛楓往澳洲文學節交流時亦製作了中英對照的個人詩選《愛在創傷的城》。獲何鴻毅家族基金資助前往美國愛荷華大學參與國際寫作計劃的香港作家有作品譯本小冊隨行,水煮魚文化亦曾為參加新加坡作家節的洪曉嫻、羅樂敏、游靜、黃怡等製作英譯小冊,然而這些交流小冊不一定作公開發售,有緣才能讀到。
比較大型的翻譯叢書,則多由各地官方組織、大學或商業出版社資助出版。香港藝術發展局是Hong Kong Atlas香港文學英譯系列叢書主要資助方,系列由Christopher Mattison策劃,出版吳煦斌、也斯、西西、廖偉棠等人的英譯專書。中英對照的《游詩:梁秉鈞詩選》由澳門基金會資助;獲得美國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Literature Translation Fellowship的英譯者,近年翻譯的香港作家作品包括西西《哀悼乳房》(Jennifer Feeley譯)、飲江詩集《搬石:飲江詩選》(Dorothy Tse及James Shea譯)、韓麗珠《風箏家族》(Andrea Lingenfelter譯)。中文大學出版社近期由著名漢學家閔福德(John Minford)擔任系列編輯,出版了一共六冊的香港文學翻譯系列,包括劉以鬯《酒徒》、西西《縫熊誌》、也斯小說集《龍》、梁秉鈞詩集《蓮葉》、李歐梵李玉瑩散文集《過平常日子》、《最好的中國:香港散文選》;董啟章的不少小說英譯本由香港或外國的大學出版社出版。
外地商業出版社近年亦對香港文學有所關注,老牌文學出版社Penguin Specials: Hong Kong Series叢書中包括許素細和董啟章作品選集,Fitzcarraldo Editions在與另外六間出版社的競爭之中贏得謝曉虹《鷹頭貓與音樂箱女孩》英譯本的出版權,年輕作家劉綺華的處女作《失語》亦已與英國Profile Books 旗下的出版社Serpent’s Tail簽約出版外語版本。
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產生沒有意義的文字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