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怪人在香港——試論華語科幻的兩個世紀

黃茵

從晚清科學小說到當代華語科幻，科學怪人其實沒有消失過蹤影，甚至也在香港留下了足跡。

2018年是《科學怪人》問世的兩百週年。《科學怪人》是由英國作家瑪莉．雪萊所作，初版發行於1818年，從此受到廣大的歡迎。兩個世紀以來，《科學怪人》持續影響著後代的創作者，衍生了大量的改編與致敬之作。時至今日，《科學怪人》已經被奉為文學史上的經典，並且被視為科幻小說的開山之作。

　　事實上，華語科幻的起點也能追溯到十九世紀的《科學怪人》。由於晚清以來的西風東漸，《科學怪人》在十九世紀末進入了中國作家的視野，並且陰錯陽差地促成了現代中國的民族想像（留待下文說明）。當時的作家拿《科學怪人》大做文章並非沒有道理，因為華語科幻正好興起於那個時代。在西方科技的刺激之下，晚清知識分子不僅崇尚現代科學的進步精神，更提倡科學小說的社會功效。正是在這個脈絡之中，瑪莉．雪萊的《科學怪人》被中國作家所接受，並且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那麼，科學怪人在香港呢？對於香港而言，兩個世紀以來的科幻文學具有甚麼意義？

　　本文之所以提出這個問題，不僅是因為今年適逢《科學怪人》的兩百週年，更是因為最近幾年迎來了華語科幻的興盛期。如同晚清的中國作家擁抱西方科幻，當代的歐美讀者也開始對華語科幻感到好奇。近年來，中國的科幻作品一再被翻譯到歐美，而幾部英文譯作更獲得了重要的科幻獎項。有不少人開始談論華語科幻的崛起。一如《科學怪人》的情節，科學怪人在東方的後代漸漸成長茁壯，反過來超越了創造科幻文類的西方始祖。

　　問題在於：在這股華語科幻的浪潮之下，香港文學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一直以來，香港文學都潛藏著科幻文學的支流（從倪匡到董啟章），但這股伏流是否能夠加入當今的潮流？我們要怎麼發掘「香港科幻」的傳統？或者，我們應該將其發明出來？
　　這一切問題有待耐心的考察。趁著《科學怪人》兩百週年之際，本文希望梳理這部科幻經典在華語世界的影響，討論科學怪人的形象如何受到翻譯、轉化。從晚清科學小說到當代華語科幻，科學怪人其實沒有消失過蹤影，甚至也在香港留下了足跡。然而，科學怪人的旅程十分迂迴，以致他的蹤跡顯得難以辨認。為此，我們必須展開一趟橫跨時空的旅程，一路行經大英帝國、晚清中國以及英屬香港。

　　伴隨著這趟旅程，我們要討論的文本有瑪莉．雪萊的《科學怪人》、梁啟超的〈動物談〉以及劉宇昆的〈狩獵順利〉。三者之間的互文性更是本文關注的重點。從這些文本的交織之中，我們將會勾勒出科學怪人的複雜面貌，並且嘗試指認出香港科幻的隱密圖像。

二、科學怪人與機械睡獅

　　正如佛蘭根斯坦沒有預見到自己的創造會有多驚人，瑪莉．雪萊也不會料想到自己的創作將成為現代中國的象徵。
　　早在《科學怪人》的中文譯本出現之前，科學怪人的形象就受到晚清文人的矚目。在1898年的一場演講中，梁啟超引用了一名英國軍官的評論，以瑪莉．雪萊的虛構怪物比喻中國民族：「……英人烏理西（英之子爵，今任全國陸軍統帥）謂中國如佛蘭金仙之怪物，縱之臥則安寢無為，警之覺則奮牙張爪，蓋皆於吾中國有餘望也。」梁啟超所說的「佛蘭金仙」就是「Frankenstein」的音譯。在梁啟超的引言中，英國軍官將中國視為科學怪人一般的禍害，唯恐中國的覺醒將帶來西方的威脅。而梁啟超借用了這個說法，正是希望喚醒昏昧的國人。

　　如同一甦醒就無法停下的科學怪人，「佛蘭金仙」的形象從此活躍於晚清的文化界。1899年，梁啟超在《清議報》上發表了名為〈動物談〉的一篇文章，將中國民族比做各種動物。文中的最後一種比喻是一頭獅子，而牠的名字正是「佛蘭金仙」：「倫敦博物館，有人製之怪物焉，狀若獅子，然偃臥無生動氣……英語謂之『佛蘭金仙』。」文中，科學怪人之所以變成獅子的外表，是出自梁啟超的創造性誤讀。由於瑪莉．雪萊的《科學怪人》在當時沒有中文的譯本，梁啟超只閱讀了相關的二手資料，結果就把科學怪人誤會成一隻沉睡的獅子。這隻「睡獅」──後來進化成「醒獅」──卻從此成為膾炙人口的形象，擔當了現代中國的民族象徵。

　　許多學者已經解釋過「睡獅」或「醒獅」的西方淵源，但我們還能進一步討論這個民族象徵的科幻脈絡。在晚清文化中，科幻敘事確實是不容忽視的重要線索。身為晚清文化界的旗手，梁啟超曾經提倡科學小說（也就是今日的科幻小說）的社會意義，認為這種文類能夠改善國人的科學素養。晚清科學小說的重大主題更是「救亡圖存」，總在設想中華民族的未來方針。而〈動物談〉的科幻想像同樣表現了民族的處境，寄託了梁啟超對於改革的希望。

　　讓我們先回顧〈動物談〉的另一個動物比喻，也就是出現在獅子之前的「羊群」。文中敘述了一家現代屠宰場的血腥景象，描繪出一群待宰羔羊的殘酷命運，藉以比喻現代中國的悲慘處境。這家屠宰場採用了現代化的機械設備，以「電氣」作為動力，三兩下就把羊群給宰殺殆盡：「羊一一自入於機之此端，少頃自彼端出，則已伐毛洗髓，批窽析理；頭、胃、皮、肉、骨、角，分類而列於機旁。」這台殺戮機器自動拆解了羊隻的身體，一一取下有用的器官，手法乾淨俐落。身體的四分五裂更象徵著國體的分崩離析，透露了晚清作家的最大恐懼。在此，民族的威脅來自現代機器的恐怖統治。

　　相形之下，獅子的比喻同樣出現了機械的意象，卻跟羊群的比喻有著不一樣的意義。在〈動物談〉中，人造獅子的體內其實安裝了特殊的機關，只要按下開關就能發動。一如佛蘭根斯坦用電力喚醒死去的屍體，〈動物談〉的敘述者就嘗試啟動機械的動力，試著讓沉睡的佛蘭金仙甦醒過來。雖然佛蘭金仙的發動最終失敗了，但敘述者因此獲得了全新的啟示：「其機廢置已久，既就鏽蝕，而又有他物梗之者，非更易新機，則此佛蘭金仙者將長睡不醒矣。」我們看到，梁啟超把身體／國體比喻成一部機器，而改革民族就像是改造機器。「更易新機」可以說是一語雙關，同時意味著「全新的機器」以及「全新的機會」。

　　若要理解梁啟超究竟看到了甚麼樣的契機，我們得深入討論身體與機器的關係。先來比較一下羊群與獅子的比喻。在羊群的比喻中，巨大的機器吞噬了一大批羊群，在自身的內部宰殺了大量的生命；在獅子的比喻中，機械的零件卻反過來被安裝在獅子的體內，並且成為了生命的活力來源。在羊群的比喻中，機器分解了身體的器官；在獅子的比喻中，機器本身卻成為了器官。為了克服身體／國體的崩潰，梁啟超反過來利用機器的力量，從危機中看見轉機。

　　這裡出現了「有機」（organic）與「機械」（mechanic）的差異，並且提示了身體／國體的不同型態。簡單地說，「有機」通常意味著「連結」、「組織」、「依賴」，而「機械」往往代表著「鬆散」、「模組」、「獨立」。用最粗淺的比喻來說：把一隻狗切成兩半就會得到一隻死狗，把一塊金屬切成兩半卻會變成兩塊金屬。這種差異提示了不同的民族觀點。從有機的觀點看來，民族的改革永遠無法完成，因為緊密相連的器官始終難以更換；從機械的觀點看來，民族的改革卻並非甚麼難事，因為零件的更換乃是機器的常態。正是透過「機械觀」的優勢，梁啟超在〈動物談〉的最後才能提出「更易新機」的改革希望。
　　在後來的科學小說中，「身體改造」同樣是一個屢見不鮮的主題，並且一再體現了「有機」與「機械」的範式。在晚清作家的筆下，民族身體的器官確實像是機器的零件，以致醫生能夠隨意更換病人的心臟或大腦。當然，身體的器官終究不是機械的零件，不能說換就換；小說中的敘述者也往往對於西方醫學感到不安，畢竟外科手術對於人體的解剖無異於一種暴力。為此，《新石頭記》與《新中國》都發明了嶄新的X光透視技術，藉此避免以手術刀剖開人體。這類敘事利用視覺器官的機械化來保留身體整體的有機性，又一次表現出「機械」與「有機」的糾結。

　　這些敘事的張力與弔詭也許來自於這樣一個疑問：看似自然的「民族」，會不會只是一種人造的「科幻」？

　　這個疑問帶領我們回到科幻小說的源頭，也就是瑪莉．雪萊的《科學怪人》。在《科學怪人》中，佛蘭根斯坦收集了屍體的各個部位，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新人類；這個重組的生命也就預示了晚清科幻的機械身體。但科學怪人不只要擁有自然的生命，還得獲得文化的生命。一開始，科學怪人就像是一個甚麼也不會的野蠻人，尚未經過文明的洗禮。在這方面，科學怪人與亞洲民族再度出現了共通之處，因為兩者都有待接受西方的開化。這個類比並非沒有道理，因為小說情節也是如此暗示。小說中，科學怪人之所以能夠學會人類的語言，正是因為他偷聽了一名英國紳士教導一名阿拉伯女孩說英語。透過一堂堂英語課，科學怪人與亞洲民族才漸漸取得了人類的資格。

　　的確，晚清中國是在西方的注視之下建立起自己的文化認同。在本節的開頭，我們提到一名英國軍官對於中國的評論，正是他將現代中國比做科學怪人。雖然這名英國軍官表面上是對中國的潛力做出高度的評價，但這種說法也意味著「現代中國」無非是西方的產物。他的言下之意是：如同小說中的科學怪人只是科學家的發明，「中國民族」同樣是由西方人一手打造。而梁啟超將「佛蘭金仙」解讀成一頭獅子，並且將獅子的形象化作民族的象徵，同樣令人聯想到英國皇室的雄獅符號。正如許多歷史家所說，現代亞洲的民族主義固然是對於西方列強的反抗，但這種自我認同恰恰進口自西方。

　　作為一種「人造人」，科學怪人的形象意味深長地提示了民族的弔詭，並且揭示了中、英之間的文化翻譯。

三、〈狩獵順利〉與香港科幻

　　在美國華裔作家劉宇昆的筆下，晚清科幻獲得了當代的生命，並且登上了香港的舞台。劉宇昆的短篇小說〈狩獵順利〉同樣是以清朝末年作為故事背景，重返了華語科幻在帝國晚期的開端；而小說的主要場景也設立在英屬香港，呼應了梁啟超對於英國文明的想望。透過晚清科幻與〈狩獵順利〉的詳細比較，我們能夠檢視華語科幻的來路與前途，並且嘗試提出一種「香港科幻」的可能性。從〈動物談〉到〈狩獵順利〉，我們也將看到科學怪人徹底改頭換面，在維多利亞城裡發展出全新的面貌。

　　首先，我們得先知道劉宇昆是誰。事實上，劉宇昆同樣是一名聯絡東、西方的翻譯者，雖然他的翻譯方向與梁啟超正好相反。近年來，劉宇昆以英文翻譯了大量中國科幻小說，成功將華語科幻推上國際舞台。憑藉著流暢的譯筆，劉宇昆的譯作屢屢摘下美國的科幻大獎，受到歐美文壇的熱切關注。過去，梁啟超曾經受到日本新文學的影響，提倡西方科學小說的社會功效；今日，日本作家立原透耶卻感嘆道：「在世界範圍，我們不如中國科幻有影響力，這是因為我們沒有劉宇昆。」風水輪流轉，晚清科學小說不惜誇大也要引進歐美文明，而當代的劉宇昆卻想方設法出口亞洲文化。

　　劉宇昆的翻譯策略也表現在他的創作上，尤其是以晚清作為背景的〈狩獵順利〉。面對帝國晚期的「西化」難題，〈狩獵順利〉與晚清科學小說分別給出了很不一樣的回應。我們看到，晚清作家的課題與其說是「西化」，不如說是「本土化」；梁啟超等人煩惱的是如何將西方科技移植到本土語境，好讓大眾能夠迎接外國文明。與此相反，身為美國華裔作家的劉宇昆面對的卻是歐美讀者，考慮的是西方人怎樣「看懂」東方；如何將東方意象安置在西方背景之上，成為了書寫的關鍵。在這個意義上，劉宇昆雖然是西方世界的一份子，卻可能比他的前輩還要關切西化的方法。

　　立足於歷史上的英屬香港，劉宇昆在〈狩獵順利〉中展開了他的西化工程。小說中，流落香港的小嫣是一隻失去魔力的狐狸精，被困在人類的型態而無法變回狐狸。經過幾番波折，小嫣終於被工程師改造成機械的身體，藉此重新獲得變身的能力。就像科幻電影裡的「變形金剛」，機械化的小嫣能夠隨意改變全身上下的構造，將自己重組成人類或動物的型態。值得注意的是，小嫣雖然把肉體全面撤換成機械，卻獨獨保留了原來的一雙眼睛。這種設計與晚清科學小說正好相反：晚清科幻不敢過度拆解有機的身體，只能在視覺能力上加裝機械的設備；〈狩獵順利〉反倒把主角的肉身完全改裝成金屬，唯獨一雙眼睛原封不動。這就顯示了身分感與身體觀的變遷。

　　我們不妨將〈狩獵順利〉的動物意象視為民族的象徵，藉此與〈動物談〉的睡獅做出比較。雖然〈動物談〉的睡獅與〈狩獵順利〉的狐狸精都是機械打造的怪獸，在許多方面卻剛好顛倒。睡獅充滿了笨重的男子氣概，而狐狸精洋溢著靈巧的陰性特質；睡獅挪用了英國的皇家符號，而狐狸精重現了中國的民間傳說；睡獅代表著現代化的焦慮與熱望，而狐狸精卻回頭走向傳統的魔法。兩者就像是彼此的鏡像。當然，兩者的相反特質很可能只是一體兩面：梁啟超的民族想像畢竟是對於外國的模仿，而劉宇昆也難免打造了一種東方情調（就像電影《臥虎藏龍》中的玉嬌龍）。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狩獵順利〉的敘事是否開創了全新的可能，足以克服那些從僵持已久的二元對立，並且突破現代性的牢固框架？

　　我認為〈狩獵順利〉是很有機會的。這裡所說的「機會」正是〈動物談〉所說的「更易新機」。前文已經提過，〈動物談〉的機械想像蘊含著一種拼裝的可能性，提供了民族改造的契機。在我看來，〈狩獵順利〉真正實現了〈動物談〉所描繪的藍圖，並且走得更遠。借助神奇的機械化技術，狐狸精不僅從舊的身體變成新的身體，更獲得了變身的能力。也就是說，狐狸精不只達到了「現代化」的目標，更掌握了「變化」的過程。藉著變身的能力，小嫣能夠來回穿梭於現代與傳統之間、西方與東方之間、文明與自然之間，甚至性別之間的變身也是可以設想的。如此，〈狩獵順利〉的機械想像打開了一切變易的可能性，進而突破了二元對立的分界。

　　這種處於「之間」的變形地帶正是香港的所在地。英屬香港恰恰位於亞洲與歐洲的交會地帶，走在新舊並存的現代化道路。比如說，〈狩獵順利〉對於山頂纜車的描寫，就透露了現代香港特有的二元性。在小說其他部分，洋人的科技只帶來了對於傳統的危害，像是天津鐵路就破壞風水並汙染田野；相較之下，香港的山頂纜車卻不只是科技的里程碑，還具有調和文化與自然的意義。在小說的最後，化身機械狐狸的小嫣就沿著纜車的軌道，奔向一個自由的世界：「她沿著電纜鐵路跑著，不會疲倦的引擎狂奔、加速，衝向太平山頂，衝向和過去一樣充滿法力的未來。」如果天津鐵路就像割裂土地的一道傷口，那麼香港纜線則像是連接科技與自然、新與舊的橋樑。

　　進一步地說，英屬香港的開發歷史不僅提示了現代化的科技條件，更指向了當代的科幻敘事。在〈狩獵順利〉中，香港與英國的淵源通往了一種科幻類型，也就是所謂的「蒸汽朋克」（Steam Punk）。「蒸汽朋克」專指一種懷舊色彩的科幻題材，通常以工業革命的英國作為背景，熱衷於描繪那個時代的科技發明。這類作品也帶有一種樂觀主義，往往浪漫化了蒸汽動力的技術成就，深信科學的進步能夠帶來光明的未來。至於〈狩獵順利〉的香港科幻，其中的科技想像同樣奠基於大英帝國的工業成果，並且頻頻出現蒸汽朋克的經典意象（蒸汽機、火車、齒輪、發條……）。正是借助蒸汽朋克的敘事資源，劉宇昆才獲得了足夠的技術，得以設計一種全新的民族身體。

　　透過以上的討論，我們回到了文化翻譯的問題。前文提過，劉宇昆的翻譯策略是面對歐美讀者的「西化」，考慮的是如何將東方意象融入西方背景。而〈狩獵順利〉就示範了劉的作法：他將〈狩獵順利〉的英屬香港連接上蒸汽朋克的大英帝國，藉此加入了歐美科幻的版圖。在劉的筆下，過往的殖民歷史搭上了今日的懷舊風潮，共同將香港納入西方讀者的視野。與此同時，我們也回到了科學怪人誕生的十九世紀。

　　重要的是，這類文化翻譯總是涉及一種「傳統的發明」。回首過往，英國皇室的雄獅符號一度遭到梁啟超的挪用，從此習焉不察地成為中華民族的象徵；時至今日，劉宇昆則主動利用歐美文學的資源，把歷史上的英屬香港轉化為想像中的科技國度。借助外來文化，當地人打造了一套屬於自己的歷史敘事，而這種歷史在細究之下往往只是一種科幻──儘管如此，我們也要注重反方面的啟示。我們可以追問：如果歷史的事實真是科學上的虛構，那麼我們何不利用科幻敘事來創造、捍衛自己的傳統？

　　〈狩獵順利〉正好提示了這樣一種「香港科幻」的敘事資源。對我來說，這也揭示了轉化歷史的更多可能。在這種創造性的歷史之中，我們能夠發現科學怪人的足跡，並且設想未來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