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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暴力【八】

陳慧
於香港出生、長大,受教育。從事電影、電視劇、舞台劇及小說創作多年,出版小說、散文二十餘本,小說《拾香紀》獲第五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並有多篇中、短篇小說被改編為影視作品。近年移居台灣,創作短篇小說收錄於《孤絕之島:後疫情的我們》及《我台北,我街道2》,最新出版小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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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李立中與洪啟瑞

    上回重溫

    小說中所有人名及情節均屬虛構

    1.
    李立中乍聽洪啟瑞這名字就覺得耳熟,來不及好奇,情緒先到,不悅,這洪啟瑞憑什麼灌我老婆喝酒?周郁芬也是笨,去領個雞毛蒜皮的小獎就讓人為所欲為,真是吃虧了,我一早就說,這些攪文化的沒個好人。洪啟瑞心裡不爽也就少理醉酒的周郁芬,你活該,自顧自進房裡睡。

    上床閤眼,可是這洪啟瑞就是揮之不去,洪啟瑞洪啟瑞……。想起來了。

    有一天,李立中正要進系辦,手機彈出接收到新電郵的訊息,來自他投稿的期刊。李立中有點急不及待,停下腳步看電郵內容,沒想到文章按評審的意見修改了,還是被擋。李立中氣炸了,他認識期刊裡的人,打聽過負責審查的是誰,知道是金理高的學弟,之前幾天才聽金理高提起他,說剛進中研院。真是豈有此理,他憑什麼?他懂得比我多嗎?要不是剛好有學生經過,恐怕李立中已把手機摔壞。學生只覺得瞪著手機發呆的李立中是一貫的怪,沒搭理就逕直越過他拍證走進系辦,並沒順手將門帶上。李立中看著就不滿,他說過很多遍,進到有空調的地方就要順手關門,這些人究竟有沒有常識?李立中正要發作,就聽到小正在跟人談論系主任的事情,腳步又停了下來。

    小正說,現下論資歷,只一個人可以跟金理高爭系主任,就是李立中,也就是說,李立中接下來準沒好日子過,我告訴你,金理高會把李立中弄死。跟小正對話的,是新來的助教,看來內向木訥,小梅還是小莉?竟興致勃勃的追問,他要怎樣把李立中弄死?李立中焦躁莫名,明明是在偷聽,不知不覺卻走進系辦中。

    系辦裡就像忽然被按了靜音掣。

    小正擺出在忙碌的樣子,小梅還是小莉?則埋頭敲鍵盤。李立中走到小正跟前,以極其平常的腔調問,金理高是要怎樣弄死我?如果沒留心在聽,會以為李立中只是在問開會通告在那裡。

    小正一臉錯愕,誰?誰要弄死誰?李立中心裡咒罵,你戲真好。李立中臉帶慍色回去自己的辦公室,門一關,就覺得門外有嗡嗡的低語聲。他把門開了一道縫,看見小正仍在跟小梅(還是小莉?)說話,邊說邊往這邊瞧,李立中急忙將門關上。果然是在談論我。

    李立中整個身子附在門上,聚精會神聽著小正隱約的話語聲,忽然門上喀喀兩下,李立中還沒來得及反應,門已被打開,李立中踉蹌幾乎倒地,抬頭看見金理高打量著自己,一臉忍俊不禁問,你站在門後幹嘛?躲貓貓嗎?

    果然是要弄死我。

    天已入黑,李立中準備離開辦公室,心裡始終不服氣,起碼得要攪清楚他的文章被擋,是金理高指使學弟的緣故,還是純粹他學弟自己的意見。李立中沿著燈已關了一半的走廊,往金理高的辦公室走去,遠遠就聽見金理高歡快地在聊電話,似是在安排聚會,彷彿明天就要開始放連假,高興得讓人忌妒。李立中靜靜走到門邊,往內瞧見金理高坐在他自費買的減壓護脊辦公椅上,椅子能轉動,他自在地轉來轉去,此刻正背對著李立中。

    李立中慢慢退開,他從來沒體會過,快樂可以如此強大並帶著殺傷力,他受傷了。退到走廊的暗影中時,他聽到金理高說,你相信我,我今天晚上就能把洪啟瑞帶過來……。

    好像這洪啟瑞是很厲害的人物,而金理高也是很有辦法,所以他可以將這洪啟瑞帶到聚會上。

    當天晚上,李立中失眠。

    黃仁逵 繪

    2.
    李立中失眠,才發現周郁芬原來都是在深夜寫作。

    李立中和周郁芬新婚沒多久,周郁芬就提出二人分房而睡,李立中沒所謂,反正房子夠大,空間足夠。李立中不覺得自己缺乏熱情,他只是更崇尚理智。他跟人說過,他就是喜歡周郁芬凡事都說得清楚分明,不像有些女孩,什麼都收起來,要人猜,猜不透又來情緒,極不穩定,你鍅啊?當時坐在李立中身旁的周郁芬答了一句,我是鐵56呢。李立中的朋友聞言都鼓起了掌,誇周郁芬幽默包容,兼有化學知識。李立中呵呵又加一句,她就是鐵,具有最大的惰性,明明白白的懶。周郁芬抿嘴一笑,心裡想,我收起了些什麼,你還真的猜不到呢。

    每天早上,李立中都要吃早餐,他在餐桌坐下就吃,鹹豆漿小麵包稀飯麵條,也沒細想是周郁芬一早上街去買回來的還是她自己弄的,有什麼就吃什麼,覺得自己真是好,都不挑剔。卻不知道周郁芬都是在晚上進書房前,浸泡黃豆或設定麵包機。凌晨四點左右,周郁芬就會收工,她會喝杯咖啡吃片吐司;吐司一定要薄的,這麼多年,仍是無法喜歡厚吐司。然後她就出門跑步。有時候懶得進廚房,周郁芬就會跑到李立中喜歡的店,外帶早餐回來給他吃。只是李立中也從未為吃到的食物感到驚喜。

    炎夏將至,日長夜短,天將破曉,睡不著覺的李立中與準備出門跑步的周郁芬,互相把對方嚇一大跳。

    第二天深夜,書房中的周郁芬察覺到了李立中的輾轉反側。翌晨,周郁芬少有地在早餐桌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李立中聊起來。好吃嗎?好吃。我跑步路上買的。你熬夜了還去跑步?習慣了。李立中停下來,嚴肅地問,所以你天天都是這樣?周郁芬委婉說,也不是晚晚如是,只是最近的稿有點趕。其實周郁芬每天都是夜裡寫作,晨跑回家路上順便買菜,待李立中出門之後,她先把晚餐的食物切刴調味醃好放在冰箱,然後花兩、三個小時在網上找資料或看書,都是為了寫作的需要,接著就會上床直睡到李立中回家前,才起床做晚餐。李立中沒再問,周郁芬也不打算詳細說明。周郁芬靜靜看著李立中默默吃著早餐,她不願意讓李立中的失眠打亂了她寫作的安靜。周郁芬問,你多久沒做身體檢查?李立中滔滔說起三個月前的體檢報告,說醫生都誇他。所以不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那就是系裡的事情了。系裡的人,只要是李立中曾介紹過的,周郁芬都記得。周郁芬逐個問起,李立中都沒把那些人放在心上,直至周郁芬提起金理高。

    李立中愣了好一會,最後淡淡的提起金理高那張能轉動的減壓護脊辦公椅。

    3.
    當周郁芬訂購的辦公椅送到系辦時,李立中不是不激動的,周郁芬買的這一張,一看就知道比金理高那張貴上很多。

    那天晚上李立中在飯桌上話特別多,周郁芬不必多費心,他已經主動提到金理高,他是這樣說的,這姓金的要跟我爭當系主任。然後又提到金理高的人脈,還有在系辦裡聽見小正議論的事情。周郁芬問李立中有什麼對策,李立中有點愣住,顯然是只有情緒,並無思考。周郁芬不語,開了題目就讓李立中自己去想明白。周郁芬洗好碗碟要去洗澡,經過李立中的睡房,就聽見李立中在跟唸機電的學弟通電話,問對方偷聽的器材要上那裡買。李立中瞄了一眼門外的周郁芬,輕輕把門關上。

    那一天晚上,李立中睡得很沉。

    第二天,李立中出門前說他不會回家吃晚餐,要去光華商場買些電腦用品,周郁芬只是點點頭,就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李立中不錯是去了光華商場,他找到學弟告訴他的店,那老闆問得仔細,又付足了錢,李立中才拿到提貨的地址。老闆告訴李立中,他要的東西,那邊會有人做售後服務。老闆說,那小子很聰明,工夫比我厲害,現在的小孩真的不能小覷,不過最神的是,他是官二代耶,他爸是洪啟瑞。

    李立中從市民大道走到長安東路的巷弄裡,爬了五層樓梯到達頂樓加蓋的小房子,進去看到那好幾列好幾層的電腦屏幕,本來的氣喘吁吁都變了屏息靜氣,這根本就是影視劇集裡的場景,黑客工作室。洪安安按部就班教李立中如何安裝,李立中卻是心不在焉,洪安安察覺了,停下來,李立中盯著他,問,你爸上星期是不是跟金理高一塊喝酒?

    洪安安按動其中一部電腦,在鍵盤輸入一堆密碼,畫面上出現了訊息畫面,發訊息的人,正是金理高,內容是約定晚上八點在353巷的俱樂部見。李立中看明白了,這是洪啟瑞的手機。李立中瞠目結舌。洪安安把畫面收起,對李立中說,是的,我爸跟金理高去喝酒了,現在你可以專心聽我教你如何安裝和接駁到電腦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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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孤

    馬丹尼
    在香港成長,八十後,現正踏入人生的「初中年」,平日過著勞勞碌碌的平淡生活;喜看偵探、科幻和恐怖小說與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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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黑貓穿過籬笆的狹縫,走進屋苑的大花圃。

      牠叫疤面,是一隻雌貓,只得一顆左眼,右邊臉有一道深長的疤痕,那是流浪犬留給牠的永不磨滅的印記。

      貓兒天生色弱,牠們眼下的世界一片灰暗,不像人類那樣輕易地分辨毛色,並以顔色或奇怪的音節為事物命名。牠們習慣用身上的斑紋、特徵來稱呼彼此。

      疤面蹲在柔軟的泥土上,伸出滿佈倒勾的舌頭,專心地梳理身上的毛。

      貓的一生有很多時間在理毛,消除體味。因為牠們既是獵者,也是獵物。要是身上沒有氣味,便可偷偷地藏在獵物的背後,隨意施襲,飽腹一餐;要是身上留有氣味,不僅容易被獵物察覺,也使牠們被其他掠食者追捕,淪為別人的美食。雖然人類的水泥領地遠比叢林安全,起碼沒有蛇、豹貓之類的生物,但犬隻還是比較多,一點也不能鬆懈。這些都是疤面媽媽教曉她的事,也是祖先們流傳下來的智慧。

      如果說直立的人類是視覺的動物,那麼四足獸就是嗅覺與聽覺的動物。

      那雙尖削的耳朵抽搐了一下,筆直的瞳仁發脹成圓潤的杏桃。疤面警覺起來,仰起頭顱,豎直雙耳,尋找聲音的來源。牠聽到一陣陣微弱的叫聲,聲源不遠,來自附近的天橋下方,那是好友三腳的地盤。

      三腳也是一隻雌貓,可能比疤面年長一點。牠的左後腿受過重傷,多年前被人類的孩童用氣槍射中,一直好不起來,走路一拐一拐的,所以這一帶的貓兒都叫牠「三腳」。

      三腳好一陣子沒有公開露面了,疤面只知道她第四度懷孕,似乎是忙著照顧幼崽,分身不暇。

      疤面一走一跳,很快就來到天橋下的草叢,這裡充斥著各種人為垃圾,到處都是煙蒂、膠袋和廢紙。是的,這裡不是最理想的育兒環境,但對流浪貓來說,沒有地方比此處更適合育兒了。

      牠走到草叢的角落,發現三個小毛球。三隻幼崽的斑紋跟牠們的母親有幾分相似,額頭都有三條直紋,雙眼未完全張開,看來只有一至兩週歲大。牠們抖過不停,顯然是受驚了,還向著疤面張大口,頻頻哈氣;即使那三張小嘴本來就很小,連乳牙也未長成,仍然試著展露最猙獰的表情,嚇退敵人。

      疤面的鼻子一皺,空氣彌漫著垃圾的味道,幼崽獨有的甜膩味道,尿騷的味道,饑餓的味道,還有焦慮的味道,唯獨沒有三腳的氣味。

      三腳每一次當媽都很盡責,哪怕出外覓食,也不會離開巢穴太久,悉心照顧孩子們直至滿十二週歲為止。眼下三隻幼崽非但不長肉,肚子還鼓脹起來,小小的眼睛佈滿黏液,身上的毛更沾著污垢,可見三腳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至少超過兩日,這完全不像牠的行事作風。

      面對陌生的大貓,其中一隻幼崽的小手伸爪。當然,那不過是尚未成熟的軟骨,一點威脅性也沒有,根本稱不上是「爪」。然而,疤面很佩服這隻小貓的勇氣,說不定將來會成為一隻出色的成貓,但前提是能夠活下去。

      幼齡小貓毫無求生能力,牠們只是一團長著毛的肉塊,既不能抓捕獵物,也無法自保,連排泄也需要母親的協助⋯⋯沒有母親守在身旁,幼崽存活下去的機會不高。

      嗡嗡嗡,耳邊飛過惱人的聲響,蚊蟲在三隻幼崽的頭上鑽來鑽去,小貓已經營養不良,那堆蟲子卻死命叮咬瘦弱的身軀,吸取皮下所剩無幾的養分。長久下去,幼崽們不是餓死,就是病死。

      三腳可能出了什麼意外,無法回來了——疤面當下立定決心,要把三隻幼崽帶走。但帶到哪裡去呢?疤面想一想,就帶到短尾的窩吧,牠的窩距離這兒不遠,在屋苑的入口處。短尾也剛誕下兩隻小寶寶,乳腺有充分的奶水,而一隻貓長有六至八個奶頭,足以應付多幾張嘴。

      短尾肯定會收留好友的遺孤。疤面得到這番結論後,輕輕咬住那隻伸爪的幼崽的後頸,使牠冷靜下來。

      貓兒不像人類,沒有靈敏的手指,只能用口「抓東西」。疤面就這樣叼起小貓,昂首挺胸,準備起行。此刻的小貓一動不動,搖搖欲墜,掛在大貓的嘴邊。可惜一隻貓只長有一張嘴,疤面必須來回三次,才能把所有幼崽帶走。

      你們乖乖待在原地,我很快回來——疤面望著餘下的兩隻幼崽,但牠們依然兇巴巴的,繼續向這隻陌生的大貓哈氣。疤面沒有在意,咬著小貓跳出骯髒的草叢。牠敏捷地走上行人天橋,不消兩秒,便來到中間的長走廊。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疤面立即止步。牠看見兩個人類孩童的背影,他們手上各有一把氣槍,瞄著走廊盡頭的鋁罐。嘭嘭,嘭嘭,鋁罐應聲倒地,人類小孩開心得跳起。疤面可不想成為下一個射擊對象,只好走回頭路。

      牠跳上了滿是鏽蝕的鐵柵。對於貓兒來說,鐵柵的上方正是一條狹窄的天橋,它只有一隻貓掌的寬度,橫跨整個垃圾房,可以通往屋苑的入口。但這一帶的流浪貓都避免走這條路,因為下方就是癩皮狗的地盤,牠們一嘴利牙,肚子總是填不飽,永遠處於饑餓狀態。

      走這條路可謂一步一驚心,假若一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結局只得一個,被餓狗們撕破肚皮,成為牠們的點心。

      即使如此危險,疤面仍然選擇走這條路,因為人往往比狗更兇險。

      疤面鼻子一皺,牠認得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三腳的氣味,聞上來淡淡的,貓兒的體味本來已經不濃烈,現在更為微弱。空氣還混雜了腐肉的味道,蛆蟲的味道,糞便的味道,狗的味道,死亡的味道,還有一點點血腥特有的鹹味。

      追尋氣味的來源,見到鐵柵的下方有一團陰影,那是一具屍駭,有著成貓的體積,軟軟地躺在垃圾堆的旁邊。

      那是一灘染黑的腐肉,連血也變黑了,應該已經死去了一段時間。畸形的左後腿依稀可見,但屍體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輪廓,貓不成貓。

      三腳應該是為了避開人類孩童,也選擇了走上這條路,但不知何故掉了下去,結果變成這個模樣。

      這具軀體曾孕育出三隻小貓,今天卻滋生了無數的蛆蟲和蒼蠅。

      這時候,狗的氣味越來越濃烈,果不其然,三隻癩皮狗跑了過來。因為鐵柵有一定高度,牠們無法跳上去,只好向著上方的疤面吠叫不停。牠們一直在地上徘徊,一整排鋒利的牙齒從嘴裡擠出來,彷彿掛上了可怕的笑容。

      可能是地上的屍駭還殘留一點血腥味,癩皮狗們突然對這灘剩飯提起了興趣,牠們各自咬著屍體的其中一端,互相撕扯。

      狗總是喜歡血腥的味道。其實貓也喜歡血腥的味道。這是遠祖遺留給牠們的天生喜好,銘刻在基因之中,如同雀鳥天生不會畏高,人類怎樣馴化也無法改變。

      三腳的屍駭就這樣被撕成碎片。

      但幼崽的未來不能被撕成碎片。

      鐵柵下方的惡犬一直在吠,疤面只好小心地走;先是踏出左腳,然後換上右腳,一步接一步,慢慢地走。

      牠擔心嘴裡叼著的小貓掉下去,稍微用力一點;但也許是用力過度,小貓感到痛楚,依循本能伸出軟爪,刺向疤面的右邊面。幸虧是右邊面,畢竟眼珠是軟組織,相當脆弱,假如是刺向左邊面,疤面連餘下的左眼也可能沒有了。

      三隻癩皮狗貪婪地望著疤面和牠叼著的小貓,分別撞向那塊薄弱的鐵柵,牠們接續不斷,一個撞完換另一個,導致整個鐵柵晃動起來。

      疤面快要失去平衡,牠眼前沒有任何選擇,即使鐵柵只有一隻貓掌的寬度,沒有足夠的空間給予施力,但牠只能把一切賭在自己的腿上——疤面拼盡全力一躍,向著鐵柵的另一端跳過去。

      要麼成功,要麼掉下去。這一刻的疤面就在半空中,而地上的癩皮狗們正等待食物自動送到嘴邊。

      「噗」的一聲,疤面降落在鐵柵的另一端,小貓也依然在牠的嘴邊。癩皮狗仍然吠叫不停,但當中夾雜了失望的情緒。

      疤面完全沒有休息的想法,牠叼著小貓,向著屋苑的入口處進發。今次總算是成功了,但牠還有兩次要走:仍有兩隻幼崽身在充滿蚊蟲的草叢等著牠。

      幸運是不會接連發生的,否則就不叫運氣了。疤面下一次可能沒那麼幸運,可能途中被人類孩童發現,被氣槍的硬膠子彈貫穿,也可能會從鐵柵掉下去,取代三腳成為一灘染黑的腐肉。但無論如何,牠還是會走下去。

      轉注


      《林若寧──藏在歌詞後的人》後記

      張書瑋
      愛聽音樂,看影劇,對待某些事過分認真。愈多談論流行文化,愈多認識自己。曾著詞人論集《潘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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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張書瑋著:《林若寧——藏在歌詞後的人》(香港:匯智出版,2023年)

        林若寧是香港作詞人之中少數的隱匿者。

        我實在無法忘記聽到〈笑忘書〉(張敬軒)時,從歌詞的字裏行間察覺到一種掀起布幔的感受。在這之前,林若寧對我而言像是一種「概念」,一個「定義」,他從未出現或者露面,於是聽眾/讀者無法抓住他,也無法想像他。〈笑忘書〉令我覺得他真實存在。

        這是否我們去感受每一個創作者的必經過程呢?香港的流行工業被傳媒稱為「娛樂圈」,連創作者也需要背負(或者也有享受)娛樂的功能。許多成名詞人幾乎都是公眾人物,很多人都身兼多職,且有大量幕前工作。林若寧是其中少數,除了以文字面對聽眾之外,沒有任何公開形象的詞人。

        當林夕和黃偉文達到了作詞人職業的頂峰成為明星後,他們之後的故事大家應該耳熟能詳了。大眾積極為他們創作各種趣聞與留言,為他們尋找接班人,甚至講出「青黃不接」這樣的論調。

        林若寧以反其道而行的方式出發,也剛好因他選擇了一種另類的存在方式,我們似乎常常只可以遠遠地談論他,因為他既沒有社交平台帳號,也從不公開露面(2020年度的叱咤頒奬禮才破了例)。這樣的一位創作者,試圖將創作與個人分開,幾乎將作品所有可以討論的空間都留給了歌曲和歌唱者,也許他不想變成一個公眾人物。

        這有點回到了流行歌詞的本源討論,它應該被視為作詞者的自我反映,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呢?答案沒有所謂對錯,創作者自己可以選擇。甚至它也不是非此即彼,大多數作者都是在其間遊走,一聲兩聲也算是心聲。

        於是林若寧留下了最大的曖昧。這種不確定讓人們很難以八卦的角度去分析他的歌詞,因為他沒有暴露自己的人生,他的作品也就無法從旁演繹,他也不是娛樂圈中人,儘管他第一份工在商業電台就遇到上司林夕,他還是與工業保持了一定距離。

        試着在一本小書中講明作詞人林若寧是誰並不容易,我期望這不是一次冠名遊戲,而是真的由作品來呈現他的態度。整理之後,我發現他應該是第一位被好幾代廣東歌作品灌溉長大的詞人,歌詞是林若寧的語言和思考方式。所以,一切才由〈教我聽情歌〉開始。

        也因為創作身份以外的他與「林若寧」的明確分割,對作詞人「寫信佬」身份的直認不諱,除了從第三身討論及分析作品之外,由他本人親自解釋自己的創作習慣和觀點這一部分便尤為重要。有的詞人在作品中把話說得很清楚,林若寧卻總是藏得太穩妥。訪問他的過程,很像是勸他從自己投下的影子裏走出來。非常感謝他的理解與支持,還有容忍與耐性,最後成形的訪談會支撐着他的作品,為他的聽眾留出一個非常從容的空間。並非想讓他親身解釋自己的創作,而是期望一切的討論不是空想和無謂的猜度。聽歌的人最無情,但最好也不是自作多情。

        林若寧及他所代表的世代,在廣東歌極盛,乃至盛極而衰的年代長大。流行歌曲在他們的日常之中,是前景,也是背景。他,與其後的小克、梁栢堅等的作品,不單是作者面對自我或者服務歌手的作品,也是用來與其他人交流的方法。

        譬如,林若寧有大量的歌曲標題,是在應和其他歌曲和流行文化,甚至製造出一種「對話」感。他先後寫過〈月球上的人〉(陳奕迅)、〈撈月亮的人〉(楊千嬅)及〈月球下的人〉(李幸倪),先後寫過〈唯有愛隨身〉(楊千嬅)及〈萬般帶不走〉(古巨基),在張敬軒同一張大碟內寫過〈願望樹上〉及〈櫻花樹下〉;陳少琪為張柏芝寫過〈忘了忘不了〉,後來林若寧也為許志安寫了一首,又寫了〈記得不記得〉(梁詠琪)與〈記得忘記〉(林峯);黃偉文寫過〈零時十一分〉(梁漢文)當然是對林振強〈零時十分〉(葉蒨文)的回應,然後林若寧也用〈零時零分〉(容祖兒)回應了一次;他寫過〈如果櫈會說話〉(蘇永康),又寫了〈如果牆會說話〉(李幸倪)。

        這種與其他歌曲、與其他流行文化作品互文的方式不是林若寧首創,但正好是他反覆使用,並與聽眾同步邁進社交網絡時代,也記錄了近二十年從偏鋒到現已習以為常的措辭及溝通方式。他與他的作品,見證了民眾日常語言的不斷演變。他寫下的歌名(以及小克與梁栢堅所寫的—我總以為三人的創作風格極為不同,在創作年份卻屬於同一個世代),若妥善整理保存,日後一定可以成為廣東話歷史研究的重要黃頁,譬如,「七百年後」吧。

        以此特色,林若寧的歌詞也不像他的前輩們那樣,過去「自上而下」的流行歌曲,由詞人佔據上游來寫出歌詞的身位改變了,林若寧是在與聽眾平等且有來有往的語言位置,他也並非不用歌詞講道理,但絲毫不說教,林若寧不是一種「智者」的符號。他在通俗語言的海洋內拿取常見的廣東話元素,重排成一首首歌詞。

        雖則,這些歌詞與六七十年代以後的廣東歌歌詞都同樣「文白夾雜」,但我卻認為,在這一階段,歌詞比其他流行文化體裁更忠實反映香港人如何使用文字,同期的電影及劇集對白,甚至舞台劇,都相形見絀。

        如此氣氛之下,香港人對待歌詞也越來越嚴苛。他們看戲追劇時對人物台詞會否如此執着,不肯甘休?不,唯有在面對歌詞時,香港人對廣東話最為斤斤計較。林若寧就是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成長為作詞中堅。

        我想將他的創作過程,比喻為打造一面語言的鏡子,廣東話的鏡子。不超前,也不落後,與這個城市的喧囂一起並排向前。

        (張書瑋著:《林若寧——藏在歌詞後的人》(香港:匯智出版,2023年),頁192-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