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洪啟瑞與小顧〉
小說中所有人名及情節均屬虛構
黃仁逵 繪
1.
金理高一直沒有忘記那天會議桌上的事情,洪啟瑞的侃侃而談把他唬住了,他幾乎以為搞錯的是自己,這企劃案怎麼可能不是洪啟瑞跟他的團隊發展出來的呢?金理高閉上眼就會浮現洪啟瑞瞪他的表情,還有洪啟瑞回他的那句話:『我用了』。甚至無需補充「是的」跟「對啊」,完全就是簡要清晰有力的陳述。金理高憤憤不平,洪啟瑞偷了他的企劃案,竟然可以那麼理直氣壯,而結結巴巴的卻是自己,為什麼?
金理高細細思索,發現洪啟瑞所做的事情不叫偷。他小時候把媽媽擱在碗櫥的買菜錢偷偷拿走那才是偷,他是小偷,而洪啟瑞,是賊;大賊,凶猛的悍賊,要什麼拿什麼,明刀明槍的搶。這讓金理高想起國中二年級的霸凌事件。
金理高在回家路上被同級不同班的三個男生攔住,他被揍了,拳頭打在肚皮上,很痛,但不致令他倒地不起,衣服也沒弄髒弄破,所以大人都沒有發現,只有他自己知道,好不容易存了幾個月的三千多塊錢全被搶了。其中有媽媽的買菜錢,怕被媽媽翻出來會被沒收,所以錢都帶在身邊。他想起午飯時跟同學吹噓,錢儲夠了要去買新的遊戲機……。所以這是活該?要怪自己洋洋得意嗎?金理高一夜沒睡好,第二天進了校舍就一直低著頭沿著走廊步往教室,冷不防被人推掇了一下,整個人跌撞在牆壁上,很痛,清醒過來,認出就是昨天傍晚在路上堵他的其中一人,即時反應竟是害怕躲閃,逃命似奔進教室中。一整天金理高都心緒不寧,他氣對方拿了他的錢還要作弄他,更氣自己心中的害怕。這是沒有邏輯與因果可言的經歷,如此的驚詫無措、憤恨與恥辱,金理高從未遭遇過,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下課鈴聲早已響起,老師卻仍在吩咐作業的事情,金理高心神不屬,逕自站起推椅收書包走出教室。金理高當然是被老師抓去教務處外罰站。金理高認得身旁的罰站常客,國一的時候曾經同班,身型比同齡的壯碩,成績卻是全級最差的,於是升上國二之後就沒再在同一的班上。這高個子也認得金理高,因為考試的時候剛好坐在一起,他要金理高給他看答案,沒想到金理高真的讓他看了。他不知道的是,金理高其實也沒好好溫習,那答案只是胡亂填的,金理高想,你要看就給你看好了,並不覺得有任何損失,卻讓高個子生出了好感。二人小聲地在教務處外說起話來,聚舊。就在這時候,早上在走廊故意推撞金理高的人剛好走過,看了高個子和金理高一眼。金理高詫異對方眼神中竟有著疑懼。高個子反應很快,問金理高是怎麼一回事,天黑之前,就把金理高昨天被那三個人搶走的錢取回來。
金理高從此明白了一個道理:要跟一群人裡最凶猛的人當朋友。
所以他鍥而不捨地要約洪啟瑞喝咖啡。
2.
洪啟瑞喝的餐後酒是大摩,2003典藏,瓶裝大概一萬五千元,金理高知道,因為他曾經買來送禮。金理高在送禮之前想得細密,這禮物昂貴,但又不想讓對方覺得他只是擺場面,要能顯出他的品味與貼心,於是自己先嚐過。所以他知道這威士忌有蜂蜜和果實香氣,尾韻是英式果醬的甜香。當天金理高向受禮者暢談這威士忌的風味與口感,令人印象深刻,大家都覺得他真會挑禮物。他看著洪啟瑞大口呷著,自己又咽下了一口涼掉的黑咖啡。
威士忌是洪啟瑞存放在餐廳的,聽洪啟瑞與侍應的對話,金理高知道,為這瓶威士忌買單的,另有其人。金理高想,大概是另一個有求於洪啟瑞的人……。洪啟瑞並沒有叫侍應多拿一個杯子過來,而是把隨餐送上的黑咖啡推給金理高,金理高清楚洪啟瑞怎麼看自己。
金理高明明喝的是涼掉的咖啡,那神情卻像在品嚐波本橡木桶中熟成的威士忌。
洪啟瑞有點看不過眼金理高的自在,正眼沒瞧金理高,向著空氣發問,你什麼時候當上系主任?
金理高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彷彿那是江戶切子水晶玻璃工坊的出品,神色淡定。最近出現了一些針對「產學合作」的負評,甚至出現了極端的評價,認為這是一場學術騙局。以「產學合作」掙來名聲、地位和支持度的金理高,漸漸被人在背後質疑是在打假球。系上運作多年,難免會出現一些規矩亂套的現象,說著說著,竟都算在「產學合作」賬上,自然又都歸在金理高名下。於是開始出現一些議論,說還是專心教學、不亂賣產學合作的賬的李立中最好。
金理高說,最近有些變數……。
洪啟瑞盯住金理高,像被惹惱隨時噬人的大型犬,金理高把他看成當年陪罰站的高個子同學,用悄悄話的聲量說,我有個同事,一直在找我麻煩。洪啟瑞一臉不耐煩,你沒本
金理高笑一下說,那就談一下我的學生好了。
洪啟瑞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杯子,明明沒喝很多,為什麼會聽不明白金理高在說什麼?可能真的醉了,他居然由得金理高侃侃而談。
金理高提到一個叫蔡志強的博士生。蔡志強在金理高的指導下,論文寫了三、四年都沒完成,後來就明白了,蔡志強也不是真的要畢業,只要可以一直被人叫博士候選人就感覺良好。那跟蔡志強家裡有莫大的關係,家裡是開廠的,這蔡志強從沒實際的工作經驗,大學唸了六年,畢業後唸了兩個碩士,偶然家中長輩嘮叨,就去家裡的工廠上班,每次都不會超過三個月,又偷偷溜回台北。工廠在南投,七十年代初成立,最早的時候生產電子產品和模組,後來供應鏈的重心移向通訊類產品,還有工業類與醫療以至車用電子產品,工廠亦轉型成科技股份公司……。
洪啟瑞聽懂了,沉思良久,說,叫他去當立法委員。金理高沉吟,對蔡志強的吸引力不大吧?洪啟瑞待侍應走遠,正色對金理高說,我準備成立政黨。
那天晚上,也是金理高第一次見識到洪啟瑞的野心有多大,怪不得他搶了人家的企劃書可以面不改容,他根本沒放在眼內,那並不是他在乎的東西,區區一個企劃案的幾千萬如何能滿足他?洪啟瑞要的,是當黨主席。
3.
家族財力加上人脈,蔡志強果然在年初選上了立法委員,並且按洪啟瑞的吩咐和安排,爭取加入了立法會裡的「教育及文化委員會」。擔著這些頭銜,蔡志強當上「梅花文教科技基金會」的顧問,然後又以學術界前輩、恩師的名義,把金理高推薦進基金會裡當委員。看在旁人眼裡,金理高能躋身基金會,是蔡志強的緣故,跟洪啟瑞一些關係也沒有,人們還在嚼舌洪啟瑞當初如何搶了企劃書的事情,卻不知道金理高是洪啟瑞在基金會裡的不貳擁護者。一輪投票運作,洪啟瑞順利掌控了基金會的財政大權。
金理高想,何止是系主任,將來大概會當官。
事情來得很急,就像瘟疫。那本來是一個沉悶至極的週三晚上,但因為署名kickprof的作者在批踢踢上發表了文章,化工界學術圈立馬熱鬧得有如媽祖遶境。文章指出剛當選立法委員的蔡志強,博士論文抄襲,指導教授金理高知情不報,事涉包庇,言之鑿鑿。署名kickprof的李立中本來只想在系上掀一陣茶杯風波,沒想過短短數小時內,留言區流出更多內幕消息,一發不可收拾,不止標籤了金理高,說他本來就是學院裡很懂跟政經界打交道的教授,還牽扯出快將成立的政黨。
成立政黨並不是兩、三個人在玩家家酒,這根本不可能是藏得起來的秘密,不過大家都在觀望,看熱鬧的心態居多,直至洪啟瑞拿下基金會的財政大權,大家不得不認真起來。
這批踢踢的文章,來得真不是時候。
小顧可能是最早發現洪啟瑞急躁的人。小顧注意到,上週開始,洪啟瑞不止週二、週四來到353巷,他幾乎是晚晚都來,而且離開的時候,之前裝作互不相識的幾個人,現在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在登車前仍聚在那裡小聲議論著。
小顧認出了其中一個,是中部的新進立法委員,他回鄉投票的時候,在路上遇見這人在拉票。小顧的票沒投給他,除了年輕、家裡有錢,小顧找不到更多支持他的理由。
認出了一個,其他的也就不難尋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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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大概沒有人預料到香港會掀起一股本地應援熱潮,正如一年之後,當這隊備受矚目的偶像男子組合帶著汗與淚登上紅館,也沒有人料想過螢幕驟然墜下,以及隨後衍生的一切紛爭和牽絆,混和著各種複雜情緒。跌宕起伏過後,來到2024年的今天,關於Mirror和飯圈生態的種種,有人繼續獵奇,有人退坑離場,不屑和不解仍在,討論和研究卻也不少。只是,那些冷靜抽離的學術理論,能否真正理解連粉絲自己亦無法解釋的熾熱情感?而當理性與熱情同在,融合人類學的田野考察,這些龐然但零碎的材料如何轉化為劇場創作元素,又會變成一個怎樣的故事?
這些問題,在即將上演的劇目《燃燒的星與迷的圖像》(下簡稱《燃燒的星》)中,你或會找到答案。身為前進進戲劇工作坊「三年共桌」計劃的成員,同時也是「鏡粉」,袁潔敏(Loui)過去曾在劇場擔任不同角色,這次她決定用導演身份講述自己的追星故事。創作過程中,她研讀明星文本、粉絲文化和偶像工業的相關理論,以自我民族誌(autoethnography)形式進行田野考察,將自己作為探問和研究對象,同時觀察並記錄粉絲群體的互動。透過與自己反覆對話,Loui將第一身的經歷和思考轉化為戲劇文本,搬進劇場世界,邀請觀眾一同窺探迷之民族。或許夜空下仰望星星的人,並非全是你想像的模樣?
點解係Mirror?點解要聽你講Mirror?
當初決定發展關於Mirror和鏡粉的劇場創作時,藝術總監陳炳釗問了Loui兩個問題:「偶像有很多,點解係Mirror?Mirror對你很重要,但點解觀眾要聽你講Mirror?」Loui坦言,當時她其實未有答案,但這也提醒了她,必須清楚自己創作的衝動從何而來。
對Loui而言,創作真正屬於自己的、真實的東西,能獲得更大動力。過去幾年投入追星,身處飯圈當中的觀察和感受,令她察覺到每個fandom都是獨特的存在。粉絲群體的互動方式、由此衍生的文化、彼此經歷過的共同回憶,都只存在於某個特定群體,如果搬到其他fandom或虛構的情境中,就會變得不一樣。「始終這是屬於這個時候的香港發生的事。」最後,她還是決定把這些獨特的東西都寫進劇本。
「至於第二個問題,我覺得我講Mirror的時候,其實不只是講Mirror。」Loui相信有些答案,會在創作過程中漸漸清晰。一次次全程投入,然後觀察、反思和記錄,她發現每當談及群體和歸屬感,某程度上也回應了她與城市、與香港人共同身份的關係。「(飯圈中)那種自發式的、為了某個理想或很愛的東西而組織很多活動的行為,組織過程中牽涉的個體與大台問題,不停嘈交是內耗抑或正在辨明群體應該遵守的某種共同規則?這些都會勾起以往我在社會運動中見到或觀察到的一些現象。」
她想起有次與朋友籌備一個大型應援活動,連續三天近乎不眠不休,更因此與人發生爭執。「我返工都未至於這樣跟人嘈。之後我就思考,為甚麼我要這麼辛苦?」親身經歷過籌備應援的壓力和辛酸,她知道有些搞手更要面對曾經一起通宵排隊、搞活動的人漸漸離場。「那他們繼續下去到底在尋找甚麼?就類似你曾經屬於某個群體,這個群體的solidarity很強烈,但有天它突然就散了,留下的人還要被踩一腳『呢個地方所有人都係垃圾』。」他們,或是「我們」的全程投入,到底是為了甚麼?對Loui而言,這就是她思考和理解「群體」的開端,而《燃燒的星》就成為了後來更多想法和感受的載體。
多重身份的轉換與掙扎
或許在旁人眼中,《燃燒的星》是一邊追星一邊創作的「自肥」大計,或許有人將其想像為漫溢著熱情和愛的粉絲告白現場,但事實卻是,愈是熟悉這個圈子,就有愈多無法想像的掙扎和矛盾。相比起單純追隨偶像的迷,或是抽離分析現象的學者,Loui同時是鏡粉、研究者和劇場創作者,多重身份帶來的是不同角度的批判思考,抑或遊走於不同身份的撕裂和痛苦?
就創作而言,Loui覺得多重身份的轉換並不太困難。劇場工作者習慣從一件事聯想到更多的事情,能夠捕捉、然後梳理自己的感受和情感,再轉化為創作材料,是Loui眼中身為創作人需要具備、並且持續訓練的技巧,「你要不停地轉換不同距離去感受自己的感受。」而作為研究者,她不過是將本來具備的技巧,套用到田野研究裡面,這也是自我民族誌的重要技巧。「當你搞清楚自己的感受,也就清楚了身處的群體裡面,各種行為模式背後的心理狀態。」
反而在鏡粉和研究者之間游移,令她比較擔憂。「主要是研究倫理上的掙扎。」田野考察時與其他鏡粉互動,他們不會視Loui為研究者,所以當他們認真分享比較深入的想法時,Loui會盡量撇開researcher的身份。「因為我是fans,他們才會跟我分享這些事情,所以我都應該作為一個fans與他們討論偶像。」
然而更大的掙扎,在於如何處理田野中收集的各種材料,如何將這些材料放進劇本。「我是否準確地了解他們想表達的東西?我是否足夠體會他們的心情?」即使熱愛同一隊偶像組合,fans各自處於「狂熱光譜」的不同位置,Loui擔心的是,如果未能真正明白他們,而將材料放進創作,「我會否因此令他們感到被出賣?」或許直至上演前一刻,她仍然最擔心這個問題。
反覆試驗的創作形式
劇目宣傳中有一句寫道,「星光背後縱然虛渺,燃燒的卻是最真摯的熱情。」追星本來就承載著大量熱切的情感,思考創作形式和其他設計元素時,Loui反而希望可以輕描淡寫一點,在冷靜與熱情、真實與虛構、學術與劇場、公共與私密之間取得平衡,用合適且舒服的距離呈現故事。
採用「講述劇場」(lecture performance)形式,是阿釗很早期提出的建議。最初,Loui是拒絕的,她不明白這種將演講(lecture)和劇場演出(theatrical performance)結合的形式,如何與自己的劇本相容。於是,她嘗試探索其他形式的可能性。最方便的做法是記錄劇場,將見過的人、他們說的話,拼湊成敘事性完整的引錄劇場(verbatim theatre)。但考察對象的說話經過Loui的理解,再由演員的口裡說出來,當中經過兩重轉譯,難以保留原本最準確的意思,很容易出現她最擔心的「被出賣」問題。若做成第一人稱的獨腳戲呢?將自己經歷過、研究過、思考過的統統寫進劇本?但Loui不希望這套劇去到最後,真的就只剩下自己的聲音。
「這個過程其實是不斷調整、尋找最合適的距離去展現我如何看待Mirror and its fandom。創作過程來到今天,我覺得是相對舒服、也沒有塞任何字落其他人口中的一個狀態。」最後,除了用演講呈現一長串的學術獨白,還加入了戲劇部分;不只有一把聲音,而是有兩個角色——研究者和迷。「對我而言,研究者和迷承載的,其實是這兩年我在這個群體內聽過的,包括我自己的所有聲音。」
然而,邀請演員演出,會否擔心她們未必理解那些相對私密且主觀的情感?Loui卻認為,那正是拉開距離的方法。「當我與她們討論戲劇的思路應該怎樣發展下去時,她們用自己的方法去理解和演繹,其實都是一個轉換的過程。」這種轉換和溝通,令Loui可以退後一步,思考觀眾如何接收和理解,自己傳達的想法又是否清晰,繼而調整創作。
除了與演員溝通,Loui也重視與觀眾交流,她視之為一個「驗證」的過程。因此,「三年共桌」計劃提供的階段性創作和展演機會,對她而言十分重要。「我覺得創作真的要有output才能驗證我的思考、理論、想法、想像是否成立。要有一個idea很容易,可以隨時grab到,但idea如何成為完整的演出,過程是很複雜的。」回想去年《燃燒的星》第一次展演,完show後Loui很失落,「將自己的故事這樣擺出來,其實不知道為了甚麼。」試驗過、失落過,收到不同觀眾的意見,她才發現,原來只講自己的故事並不足夠,「那時才開始衍生一些我覺得對於創作真正有用的思考。」至今,Loui依然在驗證。「我覺得劇場創作的過程中,見觀眾可能是最大input。」
到最後,如何拿捏情感與倫理的輕重,如何調整現實與虛幻的距離,更重要的是,透過這些故事,最想傳達甚麼給觀眾?「其實追星到頭來都是在尋求某種理想,一種指向自己的理想⋯⋯每個人追星所尋求的東西可以是不同的,而這群人一起在這裡、以同一個目標一起燃燒熱情,就是他們所建立的集體身份。我是這樣理解的。」
繁星怎麼要發光自有分曉,夜空下仰望星星的人,如何才能覓到那顆理想的指引星?或許在劇場中,會找到自己的答案。
《燃燒的星與迷的圖像》
The Anonymous Many and Their Spotlighted One
日期:17-21.4.2024 8pm
地點:牛棚劇場
票價:$260 (正價) / $180 (優惠票)
門票現於art-mate.net公開發售:https://www.art-mate.net/doc/73217
節目查詢:2503 1630 / programme@onandon.org.hk / www.onandon.org.hk (前進進戲劇工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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