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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墓志銘與風景畫:讀池荒懸《閒物廢歌》

洛楓
詩人、文化評論人,美國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比較文學博士。著有詩集、散文、小說及評論集十數本。其中《飛天棺材》獲2007年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詩獎,《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獲「2008香港書獎」及「我最喜愛年度好書」。2016年獲香港藝術發展局的「藝術家年獎」(藝術評論)、及CCDC的「城市當代舞蹈達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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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寫源於世界,但可以追趕世界嗎?當時代的速度太快,書寫趕不及每個瞬間的變化,寫作人如何面對文字?當文字不能言說現實的時候,靜默是甚麽?在寫與不寫之間,誰人跟我們拉鋸(假如沒有神)?!地球失去冬天的日子,我在異變的溫度裡讀伊塔羅‧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的〈The Written World and the Unwritten World〉,關於語言和世界一起崩壞後,寫作跟現實糾纏的狀況。同一時間我也在讀池荒懸的詩集《閒物廢歌》,第一個怪異的印象是書題:既「閒」又「廢」,到底是詩人自嘲還是反諷世道?無論哪一個方向,看看窗外這地方,驟然的無力感常常使人不得不既「閒」又「廢」,這或許是一種自我斂藏、又對外抗逆的姿勢吧!就這樣我在兩個文本中游離又跋涉……

    1)跨過「監獄圍牆」與「雪崩」的時代
    卡爾維諾說閱讀易於理解,生活卻難於明白,現實比書本帶來更多震驚、恐懼和迷失,無論是人類的將來、性別與世代的關係,還是社會、城市和國家的和平或戰亂,他都無從掌握和預測,因為人的智能和知識總跟不上局勢變遷的速率。只是,作為一個需要寫作的人,他依然也毅然踏入這個以三維和五感建立的現實世界,持續地經歷生存的陣痛,磨練應對困惑的智能,同時不被毀損。然而,當寫作必須走出世界,但世界不被允許言說,作家如何認知現實和組織語言?卡爾維諾說他不讀報紙,因為報紙上排列的都是經過篩選和操控的消息,也不看電視,因為那些影像和故事都是刻意構造而來,他寧願選擇散步,走在城市的風景裡。他說這是一個被語言制約、殖民和征服的世界,到處都是同質的資訊,我們的生活在未發生之前已經被分類、判斷和評論,我們活於一個事件還未存在便已經被閱讀的世界。陷入這樣拉扯的境況,作家無論跟語言還是世界都難於相處,卡爾維諾無法理解自己的國家,事件無始無終,背後的神秘因由總不被揭露,社會急速旋轉,人在暈眩中無法找到方向,災難以雪崩的姿態連環倒塌,要穩住生存很不容易。

    在失衡的世界裡,語言染上疫病,變得抽象、人工化和模棱兩可,政治家、官僚和知識份子都被感染,作家的責任就是抗衡這些疫病,保存語言的直接和具體。卡爾維諾指出,寫作和現實是不可協調的對立,作家真正的挑戰是必須建造透析的語言,述說和超越現世的亂象,其中一個方法就是細節書寫,書寫日常細小而卑微的事物。當境況越困難,越不能放棄,那是一種書寫未知的行動,讓未被書寫的世界呈現眼前,不是為了完整、圓滿而寫,而是以文字靠近經驗的可能,充滿流動而複雜的特性,這樣才能一方面明白語言的他向,一方面諦聽靜默,這猶如困在監獄圍牆中,讓事物浮現、讓語言示意(註1)。

    卡爾維諾的文章寫於1983年,乃針對當時處身的意大利而寫,四十年後我留守在香港這個地方,讀到這篇文章,每一字句都彷彿對應此時此刻城市的模樣!別說地球的異變跟各地的戰火與屠殺,比卡爾維諾的時代更崩解和殘酷,就是踏入千禧世紀之後的香港也急速換臉,一張比一張腐爛,幾近無法辨認;每天比雪崩還鋪天蓋地的政治語言,讓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同質,文字越來越無法對應現實,而這時候還有人繼續寫詩,寫不被理解、不受歡迎和重視的語言,是在寒夜逆向走在風雪裡。我很喜歡卡爾維諾有關「監獄圍牆」(prison wall)和「雪崩」(avalanche)的比喻,因為對照了香港的境遇,他闡述寫作與世界的聯繫,映照了眼前這本詩集《閒物廢歌》的閱讀方向。

    2)寫給城市的墓志銘
    這些年,我一直思考如何詩說香港,才能免於雪災,當現實變成一個蜘蛛巢城時,每一道筆鋒都必須游刃有餘,才能不傷損彼此的筋脈。總覺得亂世考驗了比喻、隱喻、象徵和寓言,詩人在指涉和暗示之間安置自己的身影;當然有人會說:可以不寫!但正如卡爾維諾所言,當作家在外面世界走了一圈之後,回到房間便不得不用語言整理彼此的震動,那是一個生存的出口!池荒懸在「夫子自道」的系列文章〈空氣雜談〉中也指出,寫詩十多年還能持續,「是因為創作的心境既然要保持某種克制,便彷彿是一種紓緩的運動,讓打結的情感和思想得到疏理,有時甚至是一種治癒,幫助人保持某種內在的平衡。」當生活的情景越混亂無道的時候,文字擔當了解毒劑,為我們清除情緒的毒素,淨化血液,讓破落的生命體能夠繼續走沙石的路,這原是很個人的創作活動,卻為瞬間萬變的地方留下了記認。

    池荒懸的詩很有音樂特性,詩句往往織造起伏、連綿或斷裂的節奏,用「心」來朗讀的話,詩如歌,給人脈搏舒緩或跌宕的感覺,這源自詩人跟音樂長期相處的關係。根據詩人自述,他小時候學二胡,三十歲後學色士風,大學時期學過電子樂器,自此一直用電子音樂為詩編排配樂(註2)。他的詩有兩種,一種是書寫城市的街道和風景細節,就是卡爾維諾說的生活微觀,一種是走入抽象的哲思或幻境,有飛越歷史長河的寄寓,也有個人心象的投映,而我比較喜歡前者。他將〈螟蛾奔噪〉放在詩集的卷首,並以此命名第一輯的作品,看得出詩人很重視這首詩,而事實上這也是一首引人入勝的篇章。作者用各式各樣的「矛盾語」撞擊荒誕的現實,構築一個鬼魅的城市景觀,第一節寫出一個沉淪而壓抑的城市地貌,卻有相反相成的力道在彼此爭持,繁華的粉飾掩蓋不住蒼白,作為「你們」的眾生只能承受而無法改變:「沉默在城巿體內/劃出無用的內臟」、「各種新的節慶即將到臨/你們準備好了嗎/煙花濕了/超過一半的悲哀被改編」。從社會運動到抗疫封關,香港經歷前所未有的撞擊,過去了的不會回來,消逝了的不能再現,失去了的無法回復,改變是無可避免,在極速轉動的暈眩裡,詩人抓住詩的形式,書寫種種未明而且無法認知的前景,所以詩的第二節刻劃城市的異象:「月亮越改越小/有訊號/不夠光/山上的哨兵遠眺鷹眼/渠蓋下有昇平的天堂/噪音滋養黑花/淺河不乾/流水有道」,帶點虛幻、荒誕而妖異的氛圍,黯黑既是現象也是力量,不合邏輯正是滄桑世道,彷彿如水的韌力,不折斷,也不枯竭——這是我在開首說的,以斂藏作為抵抗!

    長詩〈觀神功戲有感——兼悼遇難者〉可以跟〈螟蛾奔噪〉對讀,同樣充滿鬼魅的幽靈,彷彿城市的墓志銘,但比〈螟蛾奔噪〉更直抒胸臆,以直述的句子鋪寫眼前的視像景觀,以及由此而起的聯想,而且詩情走得很遠,彷彿一首安魂曲!詩人藉著「神功戲」原本就是演給神靈和鬼魂觀看,踏入人間,聯繫幽冥,人間有鬼影,幽冥有冤情。開首第一段寫:「日光無用。催淚煙/從康莊大道上滋生/齒輪卡住/不斷有人從後街消失/你們也從時間消失/沿路至臨時搭建的戲棚」,來回交錯社會運動的場景與戲棚的光影,帶有幾分蒙太奇的畫面,勾出重疊的日子裡城市的變幻與虛妄;然後第二段詰問:「棚邊攤位有分派系/晚飯的餐桌標記著各鄉親會和字頭/與會者中會不會有人在街頭揮過刀/擊過棍?抑或戲劇化的生活/可以在這侯王廟前終止」,這是將現實的空間擺放與人事活動,轉化而成包含另一層指涉的象徵,表面是攤位、鄉親會的聚落,內層是人群的分類及其背景身份的取向,而刻意斷開的字句與跨行的分裂,一方面顯露了遲疑的語調,另一方面卻刻鑿了轉折的筆鋒。這首詩很長,但我喜歡隨意在段落中拾取那些曖昧的詩句,像「坐下來你覺得孤獨/卻別以為旁邊的都是空櫈」,揮過刀子、擊過棍的人會害怕嗎?良知會告訴他們人間有鬼嗎?又例如末段寫道:

    老人在紅木桌上敲打招魂的節拍
    但又有誰要看?(鬼要看)
    又有誰真正作戲給鬼看
    那些漂浮的靈魂
    沒有一個不游回岸邊
    戲棚拆了又搭建。島
    不因篡改劇本而浮動
    岸上眾生醒來
    穿上自己的戲服:
    作夢、暈眩

    對應詩的副題「兼悼遇難者」,這裡「招魂」的主題出來了,但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點明「遇難者」是誰,起初我想起了「南丫島海難事件」,但後來連起了這些年來城市裡因種種無辜事故而遇難身死的人,假如死後有冤魂,香港早已成為一個到處充斥死亡的鬼域,而倖存者到底可以怎樣活在這種記憶裡?「醒來、做夢、暈眩」完全是矛盾的字句和狀況,卻很能道出這個城市的生關死劫與顛沛流離!〈觀神功戲有感——兼悼遇難者〉以敘事詩的形式開展,記述海邊觀看神功戲的過程,卻以抒情和暗喻的手法穿插其間,逐層揭開聲色繁華的表象後面黯黑而破碎的現實,台上有喜怒哀樂的戲曲世界,落幕後必須回歸奔波營生的現實,台下四周卻燈影虛幻,分不清戲中戲外、夢裡夢外的界限,有些情緒是有口難言,有些苦痛是無以名狀,於是只能寄寓,寄寓台上或夢裡,於是又九轉輪迴,永劫回歸!

    3)給城市繪畫的風景畫
    池荒懸似乎是一個喜歡在城市散步的詩人,許多詩都彷彿寫在路上,邊走邊撿拾街景的事物,構成詩的風景畫,事物隨思維流動的方向排列,像〈五金暗閃〉(寫五金店)、〈樹〉、〈欄杆〉和〈油街/赤柱/香港——訪油街實現白做園有感〉等等,都像一首一首的都市民謠,在紛亂的現實裡搖曳樸實的曲風。個人比較喜歡〈榆樹街〉,和應了卡爾維諾說的兩個世界(written & unwritten world),寫詩的人和生活的人如何平衡自己的步伐。

    〈榆樹街〉開首第一段即大量鋪排街道的建築物,包括市政大樓、消防局、五金舖、磚店、車行、工廠大廈的迷你倉、無牌補習社、社福機構、二手傢俬店,最後聚焦一間「蚊型出版社」;然後第二段的視點仍然流轉街上,從旺角、大角咀、九龍殯儀館,乘搭巴士的流光到達榆樹街的大廈,旅程至此未曾終止,接下來卻由外而轉入內,書寫在二百尺單位裡可做的事情。作為《聲韻詩刊》的社長,我很有理由相信池荒懸這裡寫的就是詩刊編輯的所在地,而詩的題旨也關於在這個急功近利、講求速食文化的城市裡,十餘年來堅持出版一本詩刊的奇異風景。如果說「詩刊」就是written world,我們易於理解和掌握的書本世界,那麼詩人筆下那一堆建築物和街道便是unwritten world,一方面靜待創作人去發現和書寫,一方面是非常嚴峻、艱苦、冷漠而亂哄哄的現實環境,詩人踏足兩個邊境,徘徊、彳亍、停步或追趕,一直努力尋找安身的地方,所以他寫道:

    你們還是出版逆巿的書刊
    寫無人閱讀的字句
    不管是戰情激烈的節慶
    抑或沒有主題的平常日子
    二百尺的單位內可以讀書、吃飯、工作、聽唱片、
    看戲、靜默、哭泣
    可以和數字打交道、和喜歡的人親熱、
    和時代隔絕、為死者療傷……
    或純粹聽冷氣機脈動的雜音

    城市彷如一部龐大的機器,齒輪和機件夜以繼日的發動,而詩中的「你」和團隊的「你們」卻寄身機器內部一個細小的空隙,逆轉外部大趨勢的運作,像微小的生物那樣自行呼吸存活,調教自己的步調,二百尺的單位內一面生活如常(吃飯、工作、聽音樂),一面「出版逆市的書刊」,當中不是沒有矛盾與掙扎,而是習慣了跟矛盾共存,適應了每天的掙扎:「夜裡無人時,門外傳來錯韻的南音/你只懷疑同工們都唱錯時代的曲聲/到埗了卻因為門內的燈光而折返」——詩人很清楚外面的世界跟自己不同,他們(或詩中的「你們」)不是順流的大眾,但他沒有打算悲情或憤慨,而是設法安身在繁華錯亂的地方,做微小的貢獻!這首詩讓我想起梁秉鈞的〈新蒲崗的下雨天〉,記述他當年在工廠大廈狹小的環境裡編輯《中國學生周報》的情景,池荒懸繼承了鋪寫景物細節的技巧,似乎也在實驗梁秉鈞的「發現的詩學」,那是「走入萬物,觀看感受所遇的一切,發現它們的道理。(註3)」〈榆樹街〉的段落由街景鏡頭構成,一個接著一個,詩人抓捉當下流動的視覺,用游動的腳步帶領讀者走過店舖和乘搭交通工具,最後落腳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在那裡寄藏自身。

    以前我也曾去過大角咀的工廈,那裡有許多獨立的音樂團隊,他們租用細小狹窄的地方,有時候索性寄居天台的鐵皮屋;這些音樂人日間有所謂「正常」或「正規」的工作賴以糊口,下班後的黃昏或晚上便會來到這些小單位,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圍爐取暖,一起追尋音樂的理想。他們不一定擁有發放作品的商業平台,但忠於個人的理念、抓緊專業的技藝,用作品表達對城市種種複雜的情感。因此,當我讀到〈榆樹街〉的時候,便很感念這個千瘡百孔的城市裡,還有很多散落四周、有獨立意識和理念的創作人,他/她們編輯刊物、經營網站、舉辦小型的朗誦會或音樂會,為同行者提供暫歇和寄存的空間。當然,我們的世界並沒有因此而美好起來,是非黑白顛倒的現況不會因為一首詩、一首歌而改變,正如〈榆樹街〉的結尾寫道:「比喻失效的方式也有許多/唯獨沒有人知道/哪一種最接近真實」,在語言失效的時代裡,表述很艱難,有時候甚至必須迂迴曲折,但我相信這不能阻礙創作人書寫的動力。卡爾維諾面對的世紀,我們也正在同樣遭遇,抗衡被污染的文字,通過創作穩住時代的暈眩,是仍然留在這個城市的人無可避免的宿命!池荒懸的〈樹〉這樣說:「走出隧道,黑夜是無可避免的」,又說:「引擎在頭頂吶喊。一地枯葉跳動/唯樹靜止。彷彿只有它們/在沉默中涅槃、生長」,我們無法改變城市的黑暗、喧鬧與反覆不定,在躁動的年代裡必得沉穩自己的身軀和意志,像樹,在死而復生的循環裡提升自我,就像卡爾維諾所言,在生命(或命運)的囚牢裡,讓事物浮現、讓語言示意;假如這是香港詩人無可退避的宿命,便讓共同的命脈聚合,或許我們會更有力量,跟詩人共勉!

    3.12.2023

    註1:卡爾維諾的〈The Written World and the Unwritten World〉很短,只有十二頁,用彷彿說故事的形式探討文學創作的理念。

    註2:有關池荒懸的音樂造詣,來自跟他私訊的資料,而收在《閒物廢歌》中的〈烏木二胡〉和〈色士風和鼓〉,便記錄了相關的學藝經驗;此外,詩集內還有不少因閱聽音樂而來的作品,像為「南音研究計劃」而寫的〈波盪〉,而他也一直繼續實驗為詩配樂,這是另一個有趣的論題,期待將來有通曉音樂的人發掘和討論下去。

    註3:有關「發現的詩學」的概念,可參考梁秉鈞詩集《游詩》的後記,頁66。

    引用書目:
    Calvino, Italo. Ann Goldstein trans. “The Written World and the Unwritten World.” The Written World and the Unwritten World: Collected Non-Fiction. Penguin Books, 2023. 119-130.

    池荒懸:〈空氣雜談〉,香港:《字花:別字》,第36期,
    ,2023年11 15日。

    梁秉鈞:〈新蒲崗的下雨天〉,《雷聲與蟬鳴》,香港:大拇指半月刊出版,1978年,頁120-126。

    梁秉鈞:〈《游詩》後記〉,《游詩:梁秉鈞、駱笑平詩畫展》,香港: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出版,1985年,頁66-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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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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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你頭痛
      托著頭便瞬間移動了
      你的血塊進化成光環
      (也許會拿來當呼拉圈玩)
      你奔赴重力十倍的星球
      在那邊
      依舊雙腳不著地
      染一種
      我未見過的髮色
      對決一些光頭的敵人
      一聲令下
      整個地球又重新規劃地形

      是的,你屬於氣流屬於力學
      還有光害,多少人為你盲掉
      請你有需要就舉手
      我住的荒漠
      總能借一些元氣給你
      讓你為月球添置坑洞也好
      (把它抹走也好)

      你不用趕回來了
      再沒有比達和立巴
      也沒有拿迪斯來說服我毀滅地球
      可惡呢,我再沒有藉口這樣做
      假如你要回來
      在巡邏的板塊之間
      我想看看戰力檢測器因你而爆掉
      還有,請帶給我一些手信:
      仙豆、龍珠各一盒
      還有
      那天睡覺不小心脫的尾巴
      教我怎麼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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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柏兒
      在語言的邊界肆意漫遊,一不留神就跌入失語的域界。想法太多,記性太差,所以用文字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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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問,點解唔開心嘅時候唔好聽sad歌?」座談會上,講者分享完畢,討論就這樣由梁嘉茵博士(Serrini)提出的問題開始。

        由香港大學香港研究課程與GE Team合辦的「廣東歌#搞邊科#唱緊我」座談會於1月26日在港大莊月明文化中心舉行。活動由朱耀偉教授主持、陳啟泰醫生主講,邀請了身處流行音樂工業不同位置的嘉賓參與對話和討論,包括唱作人Serrini、資深DJ黃志淙博士和音樂監製陳浩然先生(Edward)。

        講座先由陳啟泰醫生分享廣東歌與日常生活、社會文化、媒介發展的關係。身為精神科醫生,同時以填詞人身份參與流行文化創作,跨領域的知識令他能夠以不同視角理解和研究廣東歌文化。正如講座主題,廣東歌如何「唱緊我」?樂迷如何在歌裡找到情感共鳴,從而互相連結?每個人對歌曲的理解和感受,勾連著我們獨有的記憶、情緒和經歷,在重複的日常裡建構出屬於個人的、獨一無二的sense of time and space。

        由廣東歌談到個人情緒和精神健康,陳啟泰醫生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傷心的時候就不要聽太多sad歌了。」「但我很多朋友都喜歡在傷心時聽sad歌⋯⋯我的朋友不是我!」Serrini突然強調,然後正經問道,「覺得那是種抒發情緒的方式,所以我好奇為什麼不能?」剛巧這也是我的疑惑。陳醫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也不是不能⋯⋯但不要跌入悲傷的漩渦,要懂得走出來。」

        對Serrini而言,音樂是她抒發、書寫情緒的方式。熟悉她的樂迷大概也能察覺到,她的音樂總帶點偏執古怪,喜歡寫生活中很細微的事情,正如去年叱咤冠軍歌《不冷淡不熱情》裡唱道,「告訴你 心裡的 / 無重要小事情 / 細細碎 哭笑的 / 你通通見證」。她自言這首歌其實是搭緊的士時寫的,心裡想著人與人應該如何尊重距離,令彼此相處得舒服。創作時不喜歡所謂的「grand narrative」,然而將「無重要小事情」寫進歌裡時,又會思考如何平衡「腌尖得很古怪囡」的自己和大部分流行受眾。另一方面,也是她現時仍然不斷思考的問題——「究竟我要怎樣在公眾場合唱出抒發私密情感的歌,而不感到尷尬?」這個問題引來現場一陣笑聲,但細想就能理解這種困惑從何而來,畢竟公共(public)和私密(private)的界線愈來愈曖昧模糊,正是當下社交媒體不斷發展的結果。

        只是當代廣東歌的流行和發展,確實也離不開社交媒體和網絡文化。在場的嘉賓、講者都談到網絡世界的分眾特質,那麼廣東歌在新媒介的發展浪潮下,最終會走向diversity還是convergence?黃志淙博士覺得兩者應是並存而且矛盾的,「但正因為有這些矛盾撞擊,才會出現有趣的東西。」在他看來,網絡和媒介的發展是種empowerment,不單樂迷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音樂和歌手,創作人也更容易做到真正想做的音樂,實現「我手寫我心,我口唱我手」。尤其現時很多有熱誠、有才華的獨立音樂人,可以透過社交媒體和串流平台發表自己的作品,不需再受限於唱片公司,可以成為一個「DIY音樂人」。「所以Serrini成為了第一位沒有簽唱片公司而贏得叱咤女歌手獎的女歌手。」語畢,現場又是一陣起哄嬉笑。

        身為DJ,志淙分享自己近年主持電台節目的變化。「這麼多年來,我都播英文歌、外國歌為主,但近年播多了中文歌、廣東歌,因為我覺得多了好多心聲、好多佳作。」這些作品和音樂單位,有些偏向indie、不刻意包裝去迎合市場,有些比較成熟、經過設計,符合市場所需,然而曾經「流行」的「大眾」文化,已經不再獨大。監製Edward則分享自己的經驗,談到音樂工業其實存在某種循環,去到某個位置、某些時候可能會達至飽和。有人對此感到悲觀,正如好些年前的「樂壇已死」論調,但志淙坦然自己一直偏向樂觀,「有時經濟或政治環境差,但流行音樂永遠不死,不斷變形。音樂工業不斷come and go,但文化一路累積。」音樂工業與文化當然存有交疊影響的部分,「沒有工業就沒有文化,但文化不必然要從工業裡面衍生。尤其現在,文化可以是bottom up的,由很多種子慢慢散播出來。」這種bottom up的音樂文化,逐漸發展為主流以外的各種counterculture,大概也呼應志淙所講的,「當音樂工業達至飽和,就需要再想方法去突破,而這些關口就會出現更多的新可能性。」

        不過,當不斷發展的媒介容許「我手寫我心」,創作人的另一個考量反而是這顆「心」該掏出多少?要毫無保留還是帶點自我防衛?當情緒可以被傳唱、解讀,當私密可以被凝視、甚至討論,大家開始關心「本真」(authenticity)其實有幾真?Serrini覺得,「活出自我」、「知道自己係咩人」,從來都是說易行難,如何誠實面對自己是創作人最大的課題。但何謂誠實?何謂本真?Edward嘗試從監製的角度解釋:當刻跟從內心想法去做一首歌,就是真;做完之後開始計算這首歌可能不夠紅、不夠hit,然後要改,那麼就摻雜了其他考量,就不夠真了。朱教授問Serrini:「那麼由邪童謠到Gwendolyn、到真美、到垃圾女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Serrini立即望向陳醫生:「那大概是人格分裂吧?我應該去看看精神科醫生嗎?」說笑過後沉思片刻,她說:「可能你首先要甘心唔紅、甘心唔成功。如果為了成功而迎合別人、失去自己,反而不可能成功。」我想每個人格都是她本人,不同人設正正代表了她的不同面向和可能。

        廣東歌曾經輝煌、曾經落寞,跌宕起伏過後,「這裡始終是一個基地。」最後志淙說道:「流行音樂到最後,是為了帶給大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