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就是攝影的色彩。對我來說,它們象徵希望與絕望(despair),那是人類永遠須要面對的選擇。」(羅拔.法蘭克)
black
——陰影(Approaching Shadow)
我寧可相信
二分之一光明
比二分之一陰影多一點
我的世界過於仄隘,總是
過於陽光普照
我寧可相信
她背靠一堵光明
下視影之所在
Approaching是動詞
是她正靠近影子
白日鬼行
因此只有在夜裡
我們睡得安穩
blanc
——迷離世界(Smoky World)
生於木,蹈於火
煙向上升
她陰冷的身體逆向生成
與祖先派去蔭祐後人的天使
錯身而過
光明永遠是人間
與鬼域的驛站
焚香、燒衣、放河燈
穿天井而來的太陽
des-pair
——人生舞台(On the Stage of Life)
相識注定我們互相虛偽
首先扮朋友
接著演情人
再後來扮演素昧平生
追逐、閒適,然後嘔吐
吃飯似的徒勞
有時,我寧可相信
如果絕望之間有橫槓
就會再次輪為希望
* * *
對攝影一無所知,既不拍照,也不看。看M+的「黑白——攝影敘事」(Noir & Blanc—A Story of Photography)展覽。在某個展覽方格,木木問這個框框裡最喜歡哪幀。我首先指〈陰影〉,然後指〈迷離世界〉。木木說也是選這兩個。然後才注意到,這兩幀都是何藩的。〈人生舞台〉也是何藩的,但不在同一個框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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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小顧與洪安安
小說中所有人名及情節均屬虛構
黃仁逵 繪
1.
小顧把手機上的照片打開給副大隊長看,照片看上去就像那些爆料狗仔隊的偷拍,幾個男的正從小巷走出來,那模樣姿態一看就是不可告人。小顧三言兩語就向副大隊長說明了353巷俱樂部的不尋常,副大隊長聽懵了,沒想過俱樂部的後門居然在完全不相干的另一幢建築物內,神不知鬼不覺就可以從另一條街巷溜走,這操作實在耐人尋味。照片中的人,除了洪啟瑞,副大隊長一個也認不出來,小顧逐個點名,蔡志強、金理高、洪啟瑞的特別助理,西山高島的曾孫,其他兩個,都是商會的主席。
副大隊長抬頭問小顧,他們是什麼人?
小顧耐著性子逐一介紹,蔡志強是新進的立法委員,中部的,年輕,家裡有錢。副大隊長問小顧,你的票投給他嗎?沒想到副大隊長記得自己來自中部,小顧笑著回應,我沒投他。副大隊長冷著臉問,他犯過事嗎?人家才剛上任,你為什麼就能認出他來?小顧說,他最近被揭發論文抄襲,新聞版面上都是他。副大隊長點一下頭沒再說話。小顧繼續,蔡志強旁邊的金理高,是他的論文指導教授,也一併成為話題人物。副大隊長呷了口茶,說,真不好彩,好好的一個教授莫名奇妙被扯進來。小顧說,是他自己要淌渾水,蔡志強當選跟洪啟瑞有莫大關係,蔡志強會跟洪啟瑞搭上,就是金理高在撮合,批踢踢這幾天都在爆這教授跟政經界的關係。副大隊長輕輕的哦了一下,把焦點移到另外三個人,這幾個又是什麼跟什麼?你剛才說這一位是東山高島的曾孫?富三代幹嘛來當洪啟瑞的助理?還有商會主席,不會是剛好同在神秘的俱樂部裡談天吧?
小顧拉了一把椅子緊靠副大隊長坐下,什麼東山高島,是西山高島啦,貨真價實的百年老店,可是你也沒能把商號記住對不對?所以嘛,就要找靠山,他們是買洪啟瑞會崛起,你說得對,富三代幹嘛來當洪啟瑞的助理?把金孫安置在洪啟瑞身邊,就是部署未來是要從政的。小顧跟副大隊長來了個四目交投,確認過副大隊長眼裡的擔憂,又加了一句,對,未來又多一個我們惹不起的人。副大隊長悶哼了一下,說,別亂點評,這兩個商會主席又是要幹什麼?
小顧說,胖子是現代電子商會會長,高個子是國際私募信貸商會主席。副大隊長搖搖頭,沒聽過。胖子在經營的,也是家族企業,商會的會員,都是他的叔叔舅舅表哥侄兒,至於高個子,是台灣人沒錯,不過大本營在澳門。
副大隊長沉吟著,澳門……。聲音裡透著不安,又問小顧,你如何知道這許多?小顧說,我是靠相關的朋友指點。副大隊長說,是記者吧?小顧點頭。副大隊長一臉不悅,他一向不喜歡刑警跟記者走得太近。小顧說,全靠記者朋友挑明,我才搞明白重點,那就是…… 小顧一頓,副大隊長把頭又湊過來一點,小顧壓低聲音,一字一頓,洪啟瑞要組政黨。副大隊長一楞,他們聚在一起是為了要支持洪啟瑞?小顧卻是搖頭,副大隊長凝神。小顧緩緩說,這不叫支持,他們在投資,這胖子圖的,就是日後洪啟瑞真的當了黨主席,黨裡再出個總統候選人,他就從小商人搖身變成總統的金主,至於高個子……
副大隊長打斷小顧,語氣嚴厲,別說了,這些都跟你無關。小顧一怔,接過副大隊長遞給他的茶壺,知道是要他去泡茶。副大隊長在小顧身後說,你今天什麼地方都別去,乖乖待在所裡,日後你會感激我的。
小顧偷笑了一下,二把手早就叫他別在353巷出現,副大隊長你說了算,乖乖待著就乖乖待著,要發生的總會發生,不爭第一時間目擊。
2.
副大隊長五點三十分下班,下班前吩咐當值的員警,要好好看住小顧。這命令沒頭沒腦,員警不敢怠慢,小顧上洗手間他都守候在門外。員警誠惶誠恐,小顧沒在生氣,一派悠然。剛完了任務回到所裡的同僚,看見沒事幹卻被留在所裡無聊透頂的小顧,都覺得怪異,也不明白副大隊長的用意,只是又不敢公然討論,氣氛竟莫名的有點凝重,山雨欲來似地,彷彿在等待預言中的自然災害與橫禍。
小顧乾脆在長沙發上躺下,平日大概五分鐘不到就會被人趕走,今天沒人敢干涉,小顧不知不覺睡熟,做了長長的夢,好像這一生遇過的人都擠進夢境裡來了,醒轉的時候,有些迷茫,以為自己身在客運站,半晌才想起這是員警的辦公區,怔怔的就像那些半夜三更醉在路上被帶回所裡的人。
員警替小顧買來排骨便當,小顧一邊吃一邊想,時間快到了……。
第一張照片在小顧吃完便當之後十分鐘傳來。畫面的訊息量驚人,塞滿了警車救護車還有男男女女。小顧只認出洪啟瑞,大發雷霆的樣子,旁邊一左一右兩個員警在控制住他,明顯是拒捕,後面還有三個同樣是穿西裝的男人,用手擋住臉孔,被另外幾個員警架住停在警車前,另有兩個穿著校服看上去像高中生的女生站在一旁,貌甚驚惶。
小顧很有耐性,放下手機,靜靜等待。半個小時後,負責突發事件的記者打來,聲音裡按捺不住興奮,喂,大謝啦,好厲害,要不是你的預先提示,就會錯過了從大樓送出來的女孩……
小顧想起二把手跟他說的,白龍要送大禮給洪啟瑞。
白龍送來的是女孩,不止一個,都穿著校服,未成年;還有藥。女孩進入俱樂部後,大概過了一小時,救護車來到,從大樓裡抬出了兩個昏迷的女孩。如果小顧自己守在那邊,大概不會對救護車有任何聯想。
記者比員警先到,員警又比跟洪啟瑞熟稔的刑警先到,不應該曝光的全進了記者的鏡頭。
小顧看新聞快報,標題側目,「神秘會所內政經名人涉用藥與未成年少女有不當行為」,內文六百字不到,洪啟瑞、蔡志強、金理高和特別助理、兩個商會主席的名字與頭銜都列出來了,據在現場的高中女生G說,她和另外三名同學是兼職模特兒,在經紀人安排下來到會所,在進入廂房後,就被房中各人猥褻,並強行餵食藥物,G假意吃下,眼見同行友人陷入昏迷,G伺機逃出廂房,召喚救護車並報警。幸得G向員警通報,才成功救出兩名昏迷的女孩,廂房內各涉案人士人亦被悉數拘捕……
G與二把手的關係讓小顧陷入長長的沉思,直至副大隊長的來電。副大隊長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你回家睡覺吧,反正洪啟瑞很快就可以保釋出來。小顧聞言一凜。
3.
事情跟副大隊長想的有點不一樣,凌晨時份,記者傳來消息,說其中一個昏迷的女孩已證實死亡,另一個仍在昏迷中的,則裝上了葉克膜,送進加護病房。檢官以案情重大,拒絕洪啟瑞的保釋申請。
窗外雷聲不斷,轟隆隆,大雨傾盆而下,這是一個壞天氣的晚上。
小顧待雨停了才走出派出所,天將破曉,空氣中有負離子的草腥味。手機震動,是安安的來電。安安說,謝謝你。小顧幾乎衝口而出,其實這全是大順爸爸的功勞……。小顧想了一下,他在山上別墅將洪安安帶回家,恍似昨日,一切竟都源自那個晚上。最後小顧跟安安說,你可以回家了,以後我不會再聯繫你,你要好好的。安安說,我會的,你也要保重。
小顧掛斷了電話,仍站在派出所外的台階上,此時陸續有早班的員警來到,跟小顧打著招呼,提醒他要戴好口罩就匆匆走進所裡,一如往日的尋常日子。小顧想,無論事情有多紛擾混亂,時間過去,總會回歸平靜。
就在小顧以為洪安安已安然重返家門的時候,安安發現夏木倒在廁所地板上,口吐鮮血。
安安召來救護車,救護員雖然已穿上防護衣,亦毫不掩飾對夏木病情的怯懼,幾乎已斷定夏木是染疫者。安安隨救護車來到戒備森嚴的醫院,被丟在急診室一角,只覺無比孤單,絲毫沒想過白大順與他只隔著兩層樓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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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與文學交織而成的故事
愛麗絲劇場實驗室於2023至2024年間推行為期兩年的「超現實主義劇場創作室」計劃,今年5月則帶來計劃成果,正式公演由編作實驗而生的《他美得尤其像一架縫紉機和一把雨傘在解剖台上的偶遇》。
導演陳恆輝過去曾在愛麗絲劇場實驗執導過以不同藝術家或作品為靈感的劇目,如《卡夫卡的七個箱子》、《巴索里尼的一千零一個夜晚》、《安東尼亞陶的一生》等。不難發現,陳恆輝特別鍾情於超前而黑暗的藝術家。
是次的《他美得尤其像一架縫紉機和一把雨傘在解剖台上的偶遇》,陳恆輝再以文學世界為主軸,透過洛特雷阿蒙(Comte de Lautréamont)的《馬爾多羅之歌》(Les Chants de Maldoror)、董啟章《名字的玫瑰》中的〈西西利亞〉,與尚.考克多(Jean Cocteau)的電影《詩人之血》(Le Sang d’un poète)等作品,道出人類道德與醜惡的思考,形成概念初稿。除了這些作品以外,導演也受小說家澀澤龍彥啟發。對日本暗黑美學影響深厚的澀澤龍彥,曾向朋友全職人偶師四谷西莫提出建議,令他的人偶做得越來越有靈魂。這段軼事引發導演將人偶設為劇目中心,「我哋喺呢個世界上係人偶,定都可以發夢?喺生活上有咩意義?每個人都有自己嘅慾望同愛。」從這個想法出發,配上演員共同研讀、編作,拼貼出全新的故事,以超現實意象剖析當代人的惡夢與慾望,構建出一部奇情怪誕的情色成人童話。
以三支歌引進異色的國度
「Y:我係咪喺個夢裡面?我喺邊個個夢裡面?我喺自己個夢裡面?定係我喺人哋個夢裡面?」
我們偶爾會發夢。不過,夢究竟從何而來,是你的夢,還是他人的夢?夢裡面發生的事情、遇見的人物是否真實存在?倒過來說,我們置身的現實是否同樣是夢的一部分?我們會否只是被操控的人偶?
主角會計師Y喜歡發問,朋友稱他為Why,簡稱Y。他會因為壓力而焦慮得身體發熱,如被一千隻蟻蟄咬身體。故事就以他閱讀愛倫坡的作品,繼而投入寫作開始,後來他獲老闆賞識,獲邀擔任老闆兒子的補習老師,卻意外發現老闆的家如同一個怪異迷宮。兒子是雌雄同體的陰陽人,母親被失蹤的黑貓附身詛咒,父親痴迷於人偶製作,成了怪異宗教組織信徒的Y也化作迷宮的一部分。
《他美得尤其像一架縫紉機和一把雨傘在解剖台上的偶遇》以三支歌為劇作劃分章節,致敬了《馬爾多羅之歌》全書六支歌的結構,而劇名也出於該作第六支歌中的名句。劇目分為〈貓與陰陽人之歌〉、〈人偶之歌〉、〈修羅之歌〉。三支歌看似分離,結合起來卻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觀。為了使故事更完整,導演更在演出前寫了六篇〈外傳:戴文的地下室手記〉,以戴文的第三身角度窺探戲劇故事的另一面向,引申出更多線索,為演出啟幕。
在限制中發揮想像
以舞台劇的形式,如何呈現超現實主義的內容?觀賞彩排當日,演員以丹田有力的讀出對白,句句傳遞到耳窩,強而有力的肢體動作映入眼簾,再配以陰暗的音效低語,所有的一切結合起來,把怪異兩字發揮得淋漓盡致。記得彩排時看到其中一幕是以三位演員的身體去扮演「書櫃」,讓男主角Y鑽到其中閱讀書本。此幕令我對道具的運用感到疑惑,導演當時反問,「那是書櫃?或者書櫃應該是甚麼模樣?」。要呈現出超現實的景況,本已是一大難題,導演為了令觀眾可以有更多思考和想像,更考驗演員的表演,盡量不用過多的道具,改而利用肢體及演技來引發不同的可能性。
「每一部劇目我都會致敬不同的藝術家,今次就是致敬拍攝超人特攝片的實相寺昭雄獨特的拍攝運鏡,以及鈴木清順華麗又魔幻的大正浪漫三部曲當中的《夢二》。《夢二》的主題曲《Yumeji’s Theme》被王家衛導演引用在《花樣年華》之中,今次劇目就引用《夢二》的另一首配樂《Efude》,以示對鈴木清順的敬意。」《Efude》會在怎樣的情景下出現呢?又會如何與如此怪誕的劇情配合呢?劇目會否直視你的慾望和恐懼呢?誠邀大家5月3至5日一同在黑暗中進入怪異國度。
***
《他美得尤其像一架縫紉機和一把雨傘在解剖台上的偶遇》
3/5/2024 (五) 8pm
4/5/2024(六) 3pm/8pm
5/5/2024 (日)3pm
香港文化中心劇場
粵語演出,設中英文字幕(In Cantonese with Chinese and English surtitles)
$380
門票現於現於城市售票網(URBTIX)及Art-mate公開發售,購票優惠詳情可見以下網頁
https://www.urbtix.hk/event-detail/11419/
https://art-mate.net/tc/doc/73232
導演:陳恆輝
文本:集體編作
聯合監製:陳瑞如、謝文俊
執行監製:張馨芳
助理監製:李俊瑩
佈景及服裝設計:巫嘉敏^
作曲及音響設計:彭俊傑
燈光設計:鄭稜耀
錄像設計:譚皓謙
髮型總監:Charlie Luciano@Salon Go Ahead
平面設計:Alfie Leung
字幕翻譯:黃穎文
舞台監督:莊曉庭
執行舞台監督:吳穎璋
助理舞台監督:吳海晴
演員:陳瑞如、周家輝、簡立強、賴五娘、阮煒楹、李耀祺、何瑞文、陳子豐
^承蒙香港演藝學院批准參與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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